他家大人撑得有些艰难了,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废话!见了这么多人,就她事儿多!
“行了行了,到底选谁,大人自有定夺,你回去等消息。”
阿梵绞着指头,眸中清亮亮的润着光,她不走,继续道:“典史等消息的言下之意,就是没希望了是吗?大人,如果你也想遵循明哲保身之道,效法前任县令大人,民女也无话可说,毕竟您收获的是富商巨富的赞赏和支持,说不定还能就此高升呢,我这点小小民心,失了又能怎样?”
她话说得极其卑微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但娇俏的下巴抬着,眼神里像是蕴着一团火,暗藏桀骜不驯,她装出来的那个温驯的样子,跟她这神态完全不符合。
陶君然不仅鼻端见汗,脸色也变得雪白。
典史一拍桌子,“你放肆!还不退下!”
仗着自己美,竟然敢强逼县令大人?太不像话了!
阿梵楚楚地站着,她眼神如清澈深潭,使人沉溺当中。虽已成亲,却未脱少女娇憨,直白,单纯,心里想什么都不用人费力去猜。
陶君然唇色发白,收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拳,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不疾不徐道:“好,本官会公平公正选择!”
他声音偏低沉,吐字慢的时候就有种一字一顿森森然的感觉。
有风从窗子中吹进来,烛火摇晃,庙里有点儿冷。
阿梵看到他鼻子上沁着汗珠,表情绷着,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人前端着架子习惯了。
得了他的承诺,她心情微微雀跃,抽出帕子,在手里揉了揉,犹豫了下递上前,“大人,你很热。”
她向周围嗡嗡嗡的声音指了指,“流汗多的人,容易招蚊蝇。大人您还是换个驱蚊的香包吧。”
她在袖子里摸了摸,有点失望,竟然没带。
“大人,我哪天给你送到府上去吧,我在平湖长大,还可以跟你说说这湖上的趣事儿。”
陶君然神色复杂地睇她一眼:“退下!”
知道再待下去就要惹人烦了,阿梵将帕子留在桌上,福了福,转身向外走。
她纤细轻盈,走路步子轻缓,几乎听不到声音,像只猫。
庙门一关上,典史曹青马上蹿到陶君然跟前,见他冷汗淋漓的样子就猜到是伤口崩开了,带着埋怨地道:“这丫头实在是没眼色,跟狗皮膏药似得,撵都撵不走。要是让她逮到机会,我看她能说一晚上。”
陶君然靠在椅背上,皱眉道:“她进来后,看了我几眼?”
这话把曹青问懵了,七八眼?不止吧!那姑娘眼神恨不得黏在大人身上。这不是重点,大人为什么会这么问?在京城他也没少被人看,刚刚被其他舫主也是一样地看,为什么就介意这个叫阿梵的?
他脸色一变,道:“红树林那晚,您遇到的人是她?怀疑她把您认出来了?”
陶君然沉默不语,如果真的认出了他,却完全没有惊恐的表情,如果没认出他,那为什么频频看他?很有内容地看……
跟其他女人那种直白讨好不一样,就不像是在看个人。像是,在看庙里的神像!
陶君然不想再提她,脸色青白地问:“有线索了吗?”
曹青摇摇头,“把她那宅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没找到那本诗集。我今夜再去探探。”
陶君然起身,向后门走去,“她那里刚有人搜过,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曹青应下,总觉得他没必要亲自见那女人,乡野丫头以为自己攀了高枝能半生富贵,不过是被人利用。她那懵懵懂懂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内情的,却一心想着怎么靠画舫赚钱,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可笑。
“我受伤的事,不要多嘴。”陶君然已经走到门边,突然转身道。
曹青尴尬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下人不好当,他是受了老夫人嘱托的。他示意师爷再叫下一个,转身坐在上首椅子上,看了看那方帕子觉得闹心又碍眼,不得已团了团塞进袖子里。
“下一个。”他不耐烦地喊道。
出了仙女庙时,天已经黑透了。
容秀正在树下着急地等她,见她出来,提着裙子奔过来:“夫人,新老爷长相如何?都说什么了?别的舫主很快就出来了,你这都要超过两炷香了。”
容秀特别后悔没跟进去,她在外面都听到议论了,说是这个陶大人,那真不愧是被皇帝亲自给贬到碧云县的,容貌赛过廖仲砚,风采据说比当初的连戚更胜一筹,门第高贵,还有个性,皇帝赐婚都敢抗旨!
让人心生向往。
一路上容秀叽叽喳喳兴奋得跟只麻雀,设想的都是贵公子不畏世俗偏见,看上丫头终成眷属这种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