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梵做了大半宿的夜猫,刚刚合眼,就被身边人推醒。
“起来起来,王管事差人来拍门了。”
阿梵洗漱好,就听到负责早点的小丫头说,这次的贵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上了船不叫姑娘陪,也不看歌舞,连东西都不吃。贵人不享用这些,下人们自然就派不上用场,拿不到赏钱,大家空欢喜一场。
她回忆一翻几次与陶君然的相处,在春来画舫上他也这样,连水都不喝,当初以为他是戒心强,怕被人下毒,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晕船。
又是一天的洒扫抹拭,阿梵机械地擦着栏杆,眯着眼瞌睡时,看到李琴师蹬蹬蹬地从楼上下来,一把拉住王管事的手。
“我、我要换房,我要跟小厮们住一起。”
“那间屋子,闹鬼!我不住了。”
“我迷迷糊糊还听到男鬼女鬼一起哭,你要是不给我换房,到了鸿庆寺我就下船!闹鬼……”
他呜呜地被王管事捂住了嘴,挣扎着表示必须换房。
阿梵看一眼李琴师,郁闷得心口疼,经过昨晚的事,挖墙脚怕是不能了。多好的机会呀!
洗抹布的铜盆污水中映出一个绝色容颜,不是她自己的。
阿梵蹲在那里,抬头。高两级的台阶上,三月梅一身清冷的白色衣衫,高傲地伸长脖颈看着她。
“跟我来。”话毕,她转身拾级而上。
阿梵蹲在那儿,甩着抹布,想到昨晚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防备地盯着她的背影,没动。
三月梅在转角处回头,没见到人,冷着脸压低声音道:“上来!你不想参加画舫大赛了?”
阿梵提着裙摆追上去。
日头半趴在水面,还没完全升起来。湖面红彤彤一片,有万点金光跳跃。
“你叫我什么事儿?”阿梵问。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对方态度高傲,阿梵也是神情冰冷。
“你是春来画舫的主人?”三月梅拧着眉头问,那种嫌弃的眼神就像是提到什么登不得台面的东西。
阿梵靠在柱子上,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翘着嘴角道:“不告诉你!”
“嘴硬!”三月梅冷哼一声,“你半夜里拍李琴师的门,说了什么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阿梵摊摊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柱子上。
“陶大人让我把昨晚的事情忘掉,我已经忘了。你想让我想起来点儿什么吗?”
她慵懒赖皮的模样,惹得三月梅攥紧了拳头,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把她扔下船去。
“你没有骨头吗?站不好?”三月梅气得绷起了青筋。
阿梵舒了口气,冲她笑笑:“这样舒服呀。这里就我们俩,我干嘛要端着。我又不用服侍人,不用讨好,也不用装给别人看,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儿?不说我走了!”
“粗鄙!”
“村姑!”
“造作!”
三月梅听出她话中的讽刺,再次动了杀机,大不了杀了她,自己再自杀谢罪。
想到自己的任务成败就在她身上,她只能隐忍道:“你们船上是不是缺个舞娘?”
“是呀!”这几日阿梵在船上,都没去留意画舫大赛的名单。
初选的名单应该放出来了吧?妥妥过的了!初选过了马上就是复选。
舞娘没有,琴师没有,厨子也没有。
她原本打算贿赂一下陶君然,现在看来这条路走不通。这位大人心冷手段狠,给他送礼还挨他的板子,送美人的也没捞到好,直接上了黑名单。
典史曹青那里有个黑皮的本子,专门记录某某人于什么时间送了什么给大人,想要办成什么事儿,不仅记录在册,还张贴出去。做官哪有他这个样子的,完全超越了阿梵的认知。
县令应该都是王鼎元那样的,敛财,娶貌美的小夫人,打通上下关节,偶尔做一次包青天主持公道,官做的安安稳稳。
朝阳初升,湖面上笼着薄薄的雾气,水道不远处的小洲上,树木葱茏,奇花斗艳。
三月梅看着她站没站相地眯着眼,很享受地望着水面。
哼!她能指望粗俗的渔家女有什么仪态呢!
“画舫大赛复赛就在眼前,以春来画舫现在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入围。”三月梅口气冷淡地分析着。
这一点阿梵没有同她争,初选的五十艘画舫可谓是每家都有些压轴绝技,春来画舫别说压轴了,现在连标配都不齐。
她抿了抿嘴,下巴冲着三月梅一抬,“你什么意思,要来我船上吗?”
三月梅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神色认真道:“也不是不可以。”
这大大出于阿梵的预料,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三月梅,猜测她图谋什么。
“实话就告诉你,我在这船上过得并不舒服。”三月梅抚弄着鬓边青丝,讲她如何被如意画舫的舫主打压,她性子清高要强,从不顺从客人,她想跳舞就跳,想跳什么就跳什么,舫主和客人都不能多嘴。只接受赞美和膜拜,在船上的一切活动都看心情。
前两年碧云县还没有这么多当红的舞娘,她日子过得也算顺心,近日听说舫主竟然去京城挖别家舞娘的墙角了。
不管舫主挖的成还是挖不成,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许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