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晟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看得姜夜铭的眉头越拧越紧。
他乜向白樾的眼神阴沉了几分,带上了浓烈的杀气:此子惑人心神,留不得!
“你既通敌在先,那朕便留你不得。但念及你立下战功无数,朕给你两个选择:琼酒和匕首,你自选。”
白樾勾唇风轻云淡地一笑,他俯首抱拳,谦谦有礼地回到,“罪将愿一饮佳酿。”
话毕,白樾利落地端过陈公公递来的酒盏,一个仰头,便在姜晟逐渐瞠大的双眸中将酒液悉数饮尽!
姿态优雅地抬手拭去嘴角酒液,白樾神色如常地跪地谢恩。
姜夜铭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樾看了半晌,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正此时――
一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跪地禀告到,“陛下,大……大公主,回来了……”
一语既出,殿内所有人全都齐齐面色一变。
姜夜铭眉头一皱,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一个贞洁、名声不在的公主,对他而言,又还有什么意义?
勉力压下心中的万千想法,姜夜铭眉目不动地开口说到,“让她进来。”
*
姜尚玥一路奔走逃跑,沿途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如今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安全让人看不出她丁点昔日的绝世风华。
黑得发亮的眼睛掩藏在脏乱的头发下,轻轻地乜向了一旁的姜晟。
那眼神,不禁看得姜晟心头一震。他总觉得,眼前之人,同曾经的长姐相比,虽然脸庞未变,可气质却大不一样了。他正要再细细观察一番,却听得她长呼一声:
“父皇――”
姜尚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水仿佛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她一边抹泪一边声音嘶哑地哭诉到,“父皇可一定要为玥儿作主……都是……”
“看你形容狼狈,想来也遭了不少罪,受了好些累,不如先下去好生梳洗歇息一番,其余的事日后再说。”不待姜尚玥把诉苦的话说完,姜夜铭便有些不耐烦地出言打断。
对于一个完全没有政治价值的公主,他不想浪费自己丝毫的时间。更何况,沧军攻城势如破竹,他如今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又哪里有多余的闲心操心她那些小事儿?
见状,姜尚玥委屈地咬了咬唇,强忍住眼眶中乱转的泪水,带着哭腔地应了声:“是。”然后慢慢起身,垂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姜夜铭目光沉冷地扫了姜晟白樾两人一眼,疲倦地按了按额角,示意两人赶紧退下,免得碍了他的眼。
两人连忙跪安告退,出得殿门后,却发现姜尚玥竟站在不远处在等着他们。
姜晟迈步走了上去,拧眉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父皇派人围剿沧军时,我趁乱逃出。”姜尚玥话说得简单,可姜晟却知道,那过程远没有她说得那般轻松。
“伸手给我。”姜尚玥迅速掩去了之前殿内痛哭流涕的丑样,眉目间恢复了一片沉静安宁。
姜晟不禁看得心中称奇。他乖顺地伸出手来,姜尚玥飞快地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把在脉间,侧目细细地感受着姜晟的脉搏。
还好,脉象一切正常。不过,姜夜铭怎么可能没有……姜尚玥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不是长姐,你是谁?”看着眼前人认真又专注的眉眼,姜晟心里疑窦丛生。
不顾姜晟的疑问,“姜尚玥”慢条斯理地松开捏在姜晟腕间的手指,浅笑盈盈地抬目看向姜晟,避而不答道,“你没什么事我便放心了。”
“你……”姜晟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尚玥看了半晌,那熟悉的一颦一笑,当即让他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姜边?”
“姜尚玥”面上笑意更深,抿着嘴角却并未回答。
可她这番模样,越发让姜晟肯定了自个儿心中的想法。他剑眉一拧,一把抓过姜边的手腕,拽着她便一路直往僻静之所而去。
“砰”地甩开姜边的手腕,姜晟眉目阴冷地盯着神色如常的姜边,恶狠狠地质问到,“你竟然还敢这般回来?”
话中,隐隐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你会去告发我吗?”姜边淡淡的一句反问,却让姜晟当即变了面色。
告发她?这事儿,他可从未想过!饶是她那般不忠不义,他竟然也从未生过如此想法!
“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也没打算隐瞒你。”姜边淡定的神色语气,让姜晟心里微微激荡。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晟心里又恨又痛,“知不知道,因为你,如今姜国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姜晟说着逼近一步,眼中隐有滔天怒火,“而长姐,也沦为你这毒计下的牺牲品!姜边,你真的不会良心难安吗?”
“不会。”姜边眉目坚毅,“人人都说战王乃是战死沙场,可又有谁知,他竟是被人毒害而死!”
姜边嘴角冷笑连连,“我连夜赶去五台山时,你猜发生了什么?”
姜晟震惊未平地摇了摇头。
“他们……被皇后,掘、坟、烧、尸了。”姜边一字一句地重复,听得姜晟心头大震,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的好皇叔,他忌惮战王一身军功,所以赐了毒酒,还好心地全了他身后之名!可恨我这些年来受人蒙蔽,竟一直认贼作父,直到大婚前夕才得知真相!”姜边双眼通红,眼角隐有泪光闪烁,“如此,我如何能不恨?”
“即便如此,你也不用赔上所有人,赔上这一个国家啊!”姜晟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你以为,真的是因为我的逃婚才导致两国的战事吗?”姜边嘲讽一笑,叹道,“可怜,你竟然还没看清。”
“什么意思?”姜晟眉头越皱越紧。
“若沧国真心要结姻亲之谊,他们迎亲便不会带上远超出我们几倍的人马,更不会准备如此充分,让我们毫无招架之力。”白樾淡淡地接过话头,一下便切中要害,“此事,不过是他们有意开战的一个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