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墨泓剑收回了戒指。
同姜连山一起回了屋。
这一战,姜连山硬受了姜列一掌,内伤怕是不轻。
待得夜里。
老卫、沈曲,尽已睡下。
姜连山也睡得正香。
我却毫无睡意,站在门口,望着天上的那轮皎月。
拿出一支香烟,咬在嘴里,点燃了。
吐出一口云雾,思绪还未飘远,却听得一阵窸窣碎响。
滴答,滴答。
屋顶落下一滴液体,打在我肩头。
我伸手一摸,只觉指上骤凉。再移到鼻前,嗅了嗅。
一股酒味,蹿进鼻中。
滴答声愈加频繁。
我暗叫一声糟糕,连忙跑进了屋子。
拍醒老卫、沈曲,还有姜连山。
还未离开屋子,便听得一声唿哨。
破空之声接连响起。
咄,咄咄。
火焰,透过窗户蔓进屋内。
酒精助燃,火势更甚。
炎蛇四走,木燃瓦裂。
噼啪爆响,不绝于耳。
我拉着老卫、沈曲,冲出了屋子。
但却不见了姜连山。
整座屋子,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我捏紧双拳,不敢再进火海,只能大喊:“姜大哥,你快些出来!屋子要塌了!”
砰。
屋角被人踹出一个大洞。
姜连山左手搂着木盒,右手拿着一尊一掌高的铜鼎,闪身而出。
我们皆是松了口气。
那木盒我知晓,里边儿放着我送的那柄镰刀。
至于这尊铜鼎,却是不明来历。
不过,这当儿也不是问这铜鼎的时候。
唯今之计,还是先离开桃源村为上。
趁着夜色,在草丛中快速潜行。
越过村口石碑,到了先前坠落的洞底。
火光通明,一众壮汉正拿着火把,守在那儿。
老卫说:“光凭一众府丁可拦不住我们,可以硬闯。”
我拿出墨泓,刚想跃出,却觉肩膀一紧。
回头一看,是姜连山拦住了我。
他说:“硬闯不得,你们看那破洞的沿壁上。”
我沉下心来,顺着他的手指瞧了过去。
破洞沿壁,不停地往下滴着碧绿的液体。
滴落在地,滋滋作响,冒起青烟。
那些举着火把的府丁,已经习以为常。
老卫说:“那是什么东西?”
姜连山说:“应该是姜列炼制的秘毒,沾上一点儿便会丧命。就算我们能闯过府丁这道关卡,也通不过那破洞。”
老卫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趁着夜色还能躲在这儿,若是天光了,他们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会发现我们的。”
我想了想,收回了墨泓剑,说:“要不……咱们反其道而行之?”
姜连山说:“怎么说?”
我说:“有位大侠曾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姜列以为我们会趁夜逃出桃源村,我们就偏不遂他的意。反倒折回,躲到他府上去,你们看怎么样?”
老卫、沈曲,点了点头。
姜连山也没反对,说:“好,就按你说的做。我晓得路,你们跟紧我。”
姜列的府邸,是整个桃源村中唯一的府邸。
他的心思,倒被我算了个准。
府里上下,守卫松懈,看来都被他调出去抓我们了。
跟在姜连山身后,左拐右转,终是到了一间小木屋前。
轻轻推开房门,尘灰扑面。
饶是被呛得鼻儿痒痒,我们也只得忍住,蹿了进去。
这是一间破旧的老柴房。
只放着一堆干柴,便再无其他。
我给姜连山输了几股灵力,暂时压住了他体内的伤势。
他靠着墙壁,左手搂着木盒,右手端着铜鼎。
我说:“今儿我听见你叫姜列作师兄,而且你们之间又像是有着深仇大恨,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连山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们了。”
“我跟姜列,曾是村中炼药天赋最高的人。上一任村长看中了我们俩的天资,便收了我们作徒弟。师父说,他会在我们两个之间选一个作为继承人。不仅会继承桃源村村长的位置,还会继承他那尊用来炼药的药鼎。”
说着,他抬了抬右手。
“就是这尊朱襄残鼎。”
我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他的话头。
老卫、沈曲,亦是认真听着。
“自打师父说了这句话后,我跟师兄便暗暗较上了劲。一开始,师兄还算光明正大。我就算输了,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可后来,师兄不知怎的了,心思渐渐不在炼药上了,而我却还是一直埋头钻研。久而久之,我于药理、炼药上的造诣,便甩开师兄很远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师兄就变了。他变得小气,狭隘,为了夺得药鼎,不惜用上一切手段。”
“终于有一天,师兄心里的怨恨尽数爆发了出来。先是用断肠草暗中毒死了师父,后来又把害死师父的罪名使计扣到了我的头上。但他终究百密一疏,只抢得了残鼎的使用方法。这残鼎却是给我偷了来。”
“后来,我死里逃生,在外边儿躲了十来年,苦练功夫。如今我回来,便是来找他报仇的。本想摸透了他的动向,再突然袭击的。却没想到你们会突然出现,可能是天意使然吧。”
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看着他手里的朱襄残鼎,说:“这鼎明明完好无损,为何叫它残鼎?”
姜连山笑了笑,晃晃手里的残鼎,说:“我听师父说过,这鼎原本应叫朱襄神鼎,曾陪伴着我们的祖先,也就是那位炎帝大人,尝遍百草,炼制万药。你们应当也知晓,那位炎帝大人后来因误食断肠草而与世长辞了。”
我点点头,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小时候可是经常听到。
“炎帝大人误食断肠草后,心知命不久矣。担心这神鼎被心术不正的人拿到,用来祸害苍生。便在临终之前,用尽余力,将神鼎分作九尊。而我手里的这尊朱襄残鼎,正是九尊之一。”
我心里豁然,说:“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尊小鼎的来历如此骇人。”
老卫说:“若是有幸见到九鼎合一,那该有多好。”
沈曲连连点头,眼里泛出希冀的亮光。
了解了这一切,我的心里反倒放松了许多。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老爷。”
“怎么样了?搜到他们了没有?”
“没有,没看见他们的踪影。”
“那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快去搜!”
“是。”
这是姜列的声音。
姜连山心中愤怒,脸色突变,却碍于内伤,不好发作。
我知晓他想报仇,且姜列身上也有不轻的伤。
又加上此刻他府上守卫松懈,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压低了声音,说:“姜大哥,我心里有个盘算,或许能替你报了这个仇。”
姜连山说:“什么盘算?且说来听听。”
我招了招手,让老卫、沈曲也靠了过来,轻声耳语。
听我说完,他们脸色皆是一喜,均说此计甚妙。
“啊呀!”
一声惨呼。
屋外的姜列猛地回过头来。
他的左臂,缠着绷带,上边儿还染着点点血渍。
眉头紧锁,盯着柴房大门:“什么声音?”
他转过身子,右拳虚握,袍袖微鼓,已是凝足了内劲。
一步。
两步。
三步!
拳风击出,木门粉碎。
他探身蹿入柴房,只见姜连山伏在地上,似是没了气息。
“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戒备大减,指着姜连山,说:“师弟啊师弟,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呐。若不是你情不自禁地惨呼出来,师兄倒还真想不到你会藏在这里,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意如此,你又能找谁说理去?”
“不过,你可别怪师兄心狠。你于药理的造诣可比师兄深得多,现下哪怕你已死了,我也不敢轻易来碰你的身子。若是你在身上抹了一层毒,师兄我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这全尸也是留不得了,望师弟在底下莫怪呀。”
话音甫落。
姜列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
但见眼前墨光一闪,颈上冷风骤袭。
我的墨泓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老卫、沈曲,一人扣住了他的一只臂膀。
“你们……”
姜列浑身剧抖,脸上肌肉不住抽动。
姜连山大笑几声,挺身站起,也不答话,将残鼎收入怀中,两耳刮子抽了过来。
响声清脆,听得我心里一阵畅快。
姜列倒也是个硬汉。
门牙都被打掉了,愣是没吭一声。
姜连山说:“师兄,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若你把朱襄残鼎的使用方法交给我,我说不定会留你一条性命。”
姜列冷哼一声,往姜连山脸上啐了一口,说:“白日做梦,那东西我永远不会给你,永远不会!”
姜连山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会意。
押着姜列,走到姜府正院。
姜连山蕴足了内劲,长啸一声。
啸声贯耳,在这静谧的夜里远远传将出去。
不过多时。
四周火把通明。
府上的府丁,以及姜列那不成器的儿子,都被引了过来。
姜连山身形一晃,从旁边府丁手上夺过一柄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姜列那不成器儿子的脖颈上。
姜列这儿子,吓得双腿发颤,不住颤抖。
只见他胯下淌出一股冒着热气的淡黄色液体,竟给吓尿了。
姜连山说:“师兄,我劝你好生想想。你儿子的命,跟朱襄残鼎的使用方法,到底哪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