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洛河惊叫一声,道:“这个人我原来认识的,他是我杀的。”
这句话一出来,屋里面几乎要消散了的鬼纷纷都看着洛河,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谁能够想象一个杀人凶手能够如此淡定,更不要说洛河这一副小鸡崽子的样子,简直不能够更加纯良。
洛河脸上生出一丝感慨来,当时自己下手的时候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现在,居然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心疼。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就好像心里面被谁咬了一口,里面一包乌七八糟的脓水一瞬间全部喷洒出来,剩下一堆黑漆漆的东西腐蚀着她自己。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但是我觉得当时各为其主,谁也说不得谁是不是正确的。你们人类经常自诩正义,但是究竟有谁相信呢?你们所谓的正义也只是对你们自己来说而已,对我们来说,你们是灾难,是无处不在的蛆虫,是垃圾,是地面上无知还霸占着最好资源的蛆虫和牛羊。”
那个残魂哆嗦了一下,他想要反驳,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洛河脸上露出一丝笑:“我不记得你是谁的手下了,但是你身上带着的气息却叫我很熟悉,你是谁的手下?我忽然想起来了,你们曾经把我送去给引燃将军当情人。”
情人这个身份,在妖界极其的为人不齿,就算是妾侍,也还算是有个名分,而情人,什么也没有。情人生下来的孩子没有继承的权利,她们本人也不受到任何保护。甚至有些女人凶悍起来,直接上手撕的也不是没有。而养情人的男人,在妖界也算是黑历史一般。尤其是现在还未婚的妖王,日后无论是联姻还是直接迎娶,都算是妖王历史中的污点。
而引燃将军,正是半个妖族的人,说半个,是因为只有他妻子是妖族的人。
透过记忆的梦境,看得见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其中有一个,身上穿着雪白的道袍,道袍上面是银线绣的花,花样子似乎是竹叶和仙鹤,这花纹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是在有光照到的时候能够显露出主人的品味来。
那个人正是引燃将军,他生着一张和应林宁很像的脸,兴许是前世,兴许有亲,兴许谁也不知道。
这关系错综复杂,就像是慢慢聚集的泥沙一般,就你一般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哪些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有人说每个人都认识的人是没有未来的,他们的心里面只装着那么黑暗的一小块地方,就像是发霉腐臭了以后的残局,剩下一片狼藉。
戴胜笑了笑,转身往外走:“你们聊,我出去看看。”
谁知道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洞。那是一捧落地了呃毒液。
毒液落地立刻灼烧出一个漆黑漆黑的大洞来,底下沾染到毒液的青草瞬间枯萎腐烂成水,地面上几个诡异滑稽的黑斑昭示了毒液的霸道。
眼尖的戴胜却看见毒液灼烧出来的痕迹中有一丝猩红闪过,只是他对法阵实在是生疏,不知道眼前这一片残破的阵符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阵符形状弯曲诡谲,走笔锋利生涩,看上去狠辣无比。想来当年画符的人也是下了十分的心血来绘制这凶残无比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阿七道:“是生死不离阵,带着洛河快跑,有人要杀了你们。”
戴胜见状,拉着洛河就是一阵狂奔。
街面上没有什么行人,于是这两个人走在街面上也没有什么起眼不起眼的,反正都是一条接上面的鬼。
然而烛火却在燃烧,烧的人心里面发慌。
洛河忽然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她从怀里面掏出来一把狭长的刀,这把刀戴胜很陌生,她不常用,也不经常拿出来。
刀刃上面沾着鲜血泥土,却一刀劈砍在了一棵树上。那颗树上面长了许多人头大小的果子,那些果子也长了一副人头的样子。
那些果子乒乒乓乓落了一地,落地都成了有手有脚的人,朝着戴胜二人扑了过来。
戴胜拉着洛河一阵奔逃,骂道:“那些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似乎是人心里面的欲望,人心里面的欲望最终生成了他们本人的模样,但是最终却变成这一副鬼样子。”
这的确是鬼样子,只有鬼才是这一副鬼样子。
终于,有一颗人头果子朝着戴胜狠狠砸去。
戴胜睁开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疼,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你醒了,过来破阵。”梵兆的脸沉浸在一片阴森里面,看上去分外吓人。
戴胜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感觉到了分外的熟悉,
这简直就是当年他陪着梵兆一起破过了的阵法。
地上一片猩红,但是中间的那个字却不是原,而是一个狐字。
阿七道:“起作用的是式点,关联式点的是节点,但是界点……界点是整个阵法的核心,你找到界点之后直接击破,那就是阵法核心,整个阵法的阵眼!你解开过一个类似的阵法,这个也差不过。”
在戴胜的眼睛里面,地上的阵法分做了三种颜色,金色的节点,串联着银色的式点,而最最重要的界点,是赤红色的……
阵法轰然破碎,在戴胜的眼睛里面,这东西就像是已经查过了攻略的游戏,有点没意思了。
他转身对着梵兆说道:“一会有人来袭击,你小心一点。”
梵兆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
一瞬间,破空之声传来。
来的人不多,一共三个,领头那个应该是认识梵兆,见了梵兆呵呵一笑,道:“梵家家主也在啊!还真是好巧!想必梵家家主也是对药王鼎有兴趣吧!”
梵兆冷着脸,没想到这群人还没有问,就直接给自己定了性质。自己对药王鼎有没有兴趣无所谓,但是总不会对这个小子有兴趣!
戴胜一刀磕飞了朝他飞过来的柳叶刀,心里面暗暗地笑,梵兆这小子……莫名其妙就是喜欢他吃瘪的表情!
梵兆白了戴胜一眼,道:“你们爱信不信,药王鼎不在这小子的身上!”
那劫匪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骂道:“梵家主,您这是骗鬼呢!您说不在他身上?那是您拿了?想来您来这么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兄弟几个好不容易抓到这只大肥羊,梵家家主,您要是想要薅羊毛啊,咱们兄弟几个无所谓,您要是想要连锅端了,咱们兄弟几个可不同意!”
梵兆冷笑道:“连锅端?你们也配?”
那劫匪看梵兆那副样子,心道这药王鼎多半是在梵兆的身上了,顿时丢下戴胜,直直的朝着梵兆扑来。
梵兆不躲不闪,他身前炸开一大蓬毒雾,雾气里面带着淡淡的绿色,腥甜带着微微反胃感觉的气体朝着那三人扑了过来。
那三人没有做准备,只能够一人塞了一颗避毒丹在嘴里面,掀开蒙脸布巾的那一瞬间,戴胜看见了他们三个的人脸。那是三张普普通通的人脸,放在大街上根本找不到人影的那一种,十个人里面兴许就有四个长成这样,剩下五个是女人。
那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道:“杀!”
三人顿时做了滚地葫芦,三个人在地上滚出一道旋风来,那道旋风一半朝着戴胜滚了过去,另一半直直的冲向梵兆。
梵兆冷笑道:“我倒是没打算过跟你这小子并肩作战过!”
戴胜道:“彼此彼此,互相厌恶!”
二人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手上配合的倒是极好,戴胜狠狠一脚踹在领头那人的脸上,道:“谁派你们来的?我们其他的人呢?”
那人咳出一口血来,被踩扁的脸上还倔强的吐出几个字来:“我才不会告诉你!”
梵兆被他那副样子惹火了,一刀斩向她的手臂,道:“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你知道我梵家最开始的时候干的是什么腌臜事情吧!”
梵家在最最开始的时候,是审讯的部门,那些个别人不收的腌臜官司,全都丢给梵家。梵家会把所有的硬骨头全都碾碎,碾做了齑粉的喉咙,里面什么话都能够倒出来。
那个土匪哆哆嗦嗦,不敢张嘴。他喉咙里面发出荷荷的怪声,但是没有人理他。
戴胜冷笑,道:“倒是个硬气的!打断了就好是吧!来,这位大佬,您请!上手揍!”
梵兆把戴胜轻轻推开,道:“我来!你砍他一根手算的了什么?你在乎的人只值得他一只手吗?我看,就算是把他那一整只手臂撕下来……那也还有一只呢!”
梵兆那张精致的脸凑近土匪头子还在汩汩冒血的手臂,道:“你可知道,我们梵家从来都不干砍手这种低级的东西!砍手算的了什么?痛只痛一会,没有多大的教训,也没有多么的痛。你要是临时变卦了,那不就少了一只手吗?你要是死撑着不说,说不定就被你熬过去了。手臂上的血管很多的,一不小心就流血死了!”
剩下两个也哆哆嗦嗦,想要张嘴,却还是不敢,似乎心里面有所顾忌,不敢张嘴说话。
梵兆那双竖瞳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如同毒蛇盯着他的猎物,这些猎物横竖都是要被他注入毒液,毒死以后吞吃入腹的,现在只是在欣赏他们挣扎的动作。
却忽然,其中一人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来,那个卷轴在他手里面被直接捏碎,一道刺眼的光渗透在几人之间。
戴胜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就去了梵家,然后就是后来的事情,只是事情重现而已,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他接着看了下去。
那三人一路连滚带爬,终于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间阴暗狭小的屋子,屋子里面是一张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脸。
从三人的角度,只能够看见那人不高的身形,还有那一身黑漆漆的袍子。
那人一身黑袍,看上去神神秘秘的,故作玄虚。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面,正脸被包裹着,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为首的那个人道:“主子……我们失败了……”
黑袍人冷哼一声,道:“失败了?鼎没有拿回来?你还浪费了一个卷轴?你真是好脸皮!”
首领捂着自己的胳膊,湿漉漉的血液从她的手臂一直流淌到地上,粘稠的赤红色血液凝结在地上,映照出她的狼狈。
他两个小弟连忙赶过来求情,道:“主子,也都是那个戴胜,他太厉害了,对着主子捅刀子压根不眨眼。戴胜身边还带着帮手,是那个,是那个梵家家主梵兆!”
黑袍人鄙夷的眼神像是刀子,直直的朝着那两个求情的人扎了出去。
那两人一哆嗦,扑通跪在了满地的血泊里面。
黑袍人冷哼一声,一声惨叫过后,土匪头子那颗头颅瞬间炸开,一瞬间血液迸射出来,带着灰白的脑浆炸裂了一地。
剩下的两人一愣,脸上的表情由惊恐变得僵硬,他们两个哆哆嗦嗦的看着地上那一滩东西,终于呕吐出生。他们二人本来是杀人如麻的大盗,如今却被这样的场面给看吐了。
黑袍人喉咙里面荷荷的发出混沌的笑声,地上那两人不敢动,只能够看着那一具碎裂的尸体,那颗头颅像是炸裂的西瓜一样,脑浆混合着鲜红的血糊的满屋子都是……
戴胜觉得喉咙里面一阵恶心,这算是什么?这人是谁?
轩辕锦?苏茉莉?顾遗风?
其中最最奇怪的就是顾遗风,按照顾遗风的性子来说,犯不着就这么杀人,更不要说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身份叫顾遗风即使杀了人也能够很好的跑路。
不对,问题是这个黑袍人究竟是谁。
戴胜端坐着,看着那个黑袍人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罩,果然,底下是苏茉莉的脸。
苏茉莉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不不,戴胜摇摇头,这里面的苏茉莉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茉莉,而是已经不是药师协会会长了的那个苏茉莉,那个被剥夺权力,但是还没死的苏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