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焕究竟是何许人,连戴胜也不大清楚,但是很快夜里面就有了不速之客。
一堆人马暴躁的砸开了旅馆的门,大半夜持着火把呼呼喝喝的要把人都赶出去。
大半夜立碑吵醒的人们都不会有太好的脾气,那老板满脸堆着笑,一半是惊惧,另一半是谄媚。
来的正是邱家的人,邱家的长老公子们向来都眼高于顶,寻常旅人他们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对于邱家公子来说,住在这样一个破烂肮脏的客栈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挑战了,更不要说跟着这些屁民挤在同一个破地方。
大部份的人们都闭上了嘴巴,眼睛里面含着怨气或者是贪婪,都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间屋子。他们一般是因为邱家的权势,另一半是因为邱家给了不菲的补偿。
邱家的暴徒们敲门的时候几乎要把门板都砸碎,刚刚睡下的师云焕睁开了一双迷蒙的眼睛,嘴角扯出来一丝笑。
若是旁人看见了这一丝笑,怕不是骨头都要吓软。
这一丝笑容更像是妖魔终于张开了嘴巴,露出他们嗜血的牙。
戴胜看出来了师云焕的怨恨,他试探着问道:“门外的人你认识?”
“邱家人,帝都里面的第一流世家……我离开帝都的时候他们还是第一流世家里面的末等,如今看来,是壮大了不少。”
戴胜好像根本听不懂师云焕话里面的玄机一般,甚至还在问他:“那我们要开门吗?”
师云焕摇摇头,却看见一边的门上已经伸进来一柄银亮的刀锋,刀锋之上,甚至还带着深红的痕迹。
那把刀不知道是先前在哪个倒霉鬼的脖子上面掠过,上面那一道斥候看得师云焕眼睛刺痛。
门外的兵士三两下就把门板捣得稀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开始奚落门里面的师云焕两人。
等到他们两个真的见了师云焕二人,那几分奚落已经变作了完完全全爆发出去的嘲讽。
“哈哈哈哈,这两个什么没人啊,一对兔儿爷。”
“我说怎么不开门呢,原来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啧啧啧,衣服穿好了嘛?”
“你知不知道,南边那边有种说法,说是契兄弟,实际上……”
刀光惨白,出来的颜色却是血红。
为首的那个人一瞬间被割喉而死,剩下的几个人眼睛里面藏着恐惧,但是却不敢说出声来。
他们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往后退,却听见了恶鬼的笑声。
那个生的如同月夜海棠一般的人朝着他们慢慢走了过来,眼睛里面是不屑,仿佛他们这些邱家的兵士在它眼睛里面就跟土偶木梗一般。
惨叫声在楼梯上面爆开,师云焕轻轻吹掉刀锋上面沾着的一滴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兵士跑到了楼梯上。
师云焕并没有追上去,那个兵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那个恶鬼没有过来。
那个兵士看见了一场雪这一场无声的雪下得冰凉,也叫人从心底里面都生出了寒气来。
那场雪纷纷扬扬,每片雪花都是飞扬的刀光,落在台阶上面却成了一场赤红黏腻的大雨。
邱家的长老们几近疯狂,是哪个狂徒在此上任这一刀下去,砍的不是他们邱家的人头,而是他们邱家的脸面。
师云焕在高楼之上,俯瞰着底下那些几近疯狂的人,心中生出来一丝快意。
好像先前碾压他的那些所谓主子们,现在都成了死狗一般的东西。
那些长老们牙齿咬得咯咯响,提刀就往楼上冲。
人愤怒到了极点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恐惧的。
他们赤红的眼睛里面看不见那张曾经熟悉无比的人脸,只看得见那是两个看上去根本不到三十的年轻人。
这样乳臭未干的家伙也敢挑衅邱家,真是翻了天了。
一片片飘落的海棠花瓣像是下了一场大雪,邱家的这些长老们移动速度没有摩羯的呃魔物快,出手的力度也没有魔物强。
师云焕在斩杀那些长老的时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骂他们几句废物。
他原本以为十年的时间,这些老东西大概会长进一点,生下来那些个小的也大概能够稍微精乖一些,没想到,邱家里面始终还都是这样一群脓包。
一个个都是没担当的东西,一个个都是没胆子的孬种。
这一个个所谓的人都不值得他去付出。
师云焕忽然觉得,自己前面的十几年为邱家吃过的苦效过的力都成了一场笑话,他就是给这群废物当了十几年的狗吗?这群人也配?
他忽然又想起来那个可怜的女人,那个可怜的女人生前只是个歌姬,因为一张好脸才被那个男人看上。
邱家的加注并没有给过那个可怜的女人多少好脸色看,横竖不过是个拿来消遣的玩意,玩完了那一次也就算了,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居然掩人耳目,生下了邱家主人的儿子。
不……那样一个血脉驳杂的孩子,又怎么能够配称为邱家主人的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个杂种。
师云焕微微地笑,他终于看见了他想要看见的神情。
一个长老大张着嘴巴,他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
憋了很久的两个字终于从他喉咙里面冲出来:“孽障。”
是啊,孽障,当邱林不再被人需要的时候,他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孽障。
一时间连师云焕自己都不知道他应该要说他自己天真,还是邱家的人们愚蠢又贪婪。
他进门的时候,邱晨刚刚十岁,正是懵懵懂懂有知道了事情的年纪。
邱晨看着他们母子的眼神里面只有厌恶,对于邱晨来说,所谓亲兄弟不是来辅佐他的,而是一块污泥,硬生生的抹在了他的脸上。
那个妓子进门的方式也不光彩,她张牙舞爪哭天抢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门前。
邱家门前那块地上的人们都晓得了,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晓得了,原来邱家家主是个被妓子陷害了的。不仅仅如此,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孽种。
在这个孽种面前,邱家一切名声也好,还在在凡人心里面的地位也好,全都成了一场空。
若是邱家家主没有娶亲,说不定还会成为世家里面的笑柄。
那个女人也许从来都没有想过,进入邱家居然只能够叫她当一个连奴婢都不如的下人。如同一条生病将死的狗,没有人愿意去照顾一个这样的女人,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说半句好坏。
反正都是白费心思,那个女人死了也就死了,兴许死在破庙之后,就是一卷破草席子卷了,丢到乱葬岗上面,被蛇虫鼠啃吃的连骨头也不剩下。
道貌岸然,人面兽心,或者是其他这些乌糟肮脏的词汇拿来形容邱家这群人全都不过分,对于师云焕来说,这些人是世界上最最恶心,最最无耻最最无能的一群人,他们仗着自己是人,所以就把其他人都当狗。
他已经做了十几年的狗,不需要再跪下来继续舔那群人的鞋子,现在他不是曾经的那个邱林,他是师云焕,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戴胜探出头来,走廊里面的厮杀声叫他心惊肉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兴奋,对于他来说那些人好像是在干一件他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杀人夺宝还是杀人泄愤。
邱家的那个长老惨叫了一声,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被面前这个如同女人一般清秀的少年一刀砍下。那一根手指,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沾满了血和灰尘。
“大逆不道……枉我养你这么多年,养出来你这么一条白眼狼。”
邱林……不然,如今已经是师云焕了,他笑了笑,白眼狼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极好,他觉得自己现在暂时还不像是一个人,但是却还没有从狗的阴影里面走出来,白眼狼这三个字真是贴切,对于他来说他可不就是这样一条所谓的白眼狼吗?不或者说邱家那群人又是什么货色,他们就自以为自己是人了吗?自以为自己能够操纵所有人的生死,自以为自己给了一顿饭就是对他的慷慨。
所谓的慷慨都是有目的的掠夺。他们掠夺了他的青春,掠夺了他的母亲,掠夺了他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只为了让他去忠心的服侍一个蠢人。
邱晨又能够算是一个什么东西,姿势平平,修为平平,连长相都平平,这样一个人就因为身体里面多了一滴比他更加尊贵的血,所以他就是个人,而他这个传说之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就只能够匍匐在地上给那个蠢材舔鞋。
师云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这个长老发了癔症,还是邱家的人真的如此无耻无知无畏。
那个被砍下了一根手指的长老,甚至还在抱着他那只断手嗷嗷的叫,一边从怀中抽出各式各样的法器来攻击师云焕。
师云焕看着这些实质上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所谓攻击招式,他轻轻地笑了笑,手中的刀上绽放出一朵赤红色的花来,年迈丑陋且愚钝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三圈,滚到了戴胜的脚下。
戴胜的眼睛里面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本能的讨厌这些沾着血的东西,好像这一场杀戮是无味的,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那些人是你的仇人吗?看你下手对他们似乎没有留下半点情分,我觉得大概不是你需要去帝都见面的人吧……”
师云焕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的确确是仇人。他们杀了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我那个朋友善良纯洁,像条狗一样的听话,可惜被他们诓骗进了魔界,死在了魔族的手下……不,他不是死在那群魔族的手下,而是死在这些所谓的道貌岸然的修道者的手里面,他们把他推了出去,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替他们的精英子弟挡住那些攻击,说出来也可笑,那些精英子弟回去之后就迅速的忘记了那个少年,我那个朋友死的不明不白,这世界上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他了。”
戴胜拧着眉头,道:“世界上真的有这般恶人,还真是可恶可悲。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若是进了魔界,兴许连尸骨也没有了,不如回去以后,在一个青山绿水之处,给他立个衣冠冢。”
“他叫邱林,邱家的庶出子邱林。”
没错,曾经那个单纯美好的少年已经完完全全的死了,像是腐烂的海棠花一般贴在树根的底部,最终从那些伴随着花瓣生长的土里面,开出来一朵带毒的赤红的花。
师云焕嫌弃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们,虽然邱家的人他很讨厌,但是他并不讨厌邱家的人身上的钱,毕竟金银俗物是无辜的,只是他不知道身边这个失忆的少年身上究竟带着多少金银财物,但是对于师云焕来说,这一点也不够,而且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懵懵懂懂,他也不懂得赚钱之道。
师云焕道:“你去翻找这些普通弟子身上的储物袋,我犯着这些长老的,等一会找齐了,咱们统一打开。你是想要丹药还是法器,或者是灵石金银之类的?若是普通的功法,兴许也还有一两本。只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修为,从这些人手里面拿过来的,你能够用吗?”
戴胜一愣,他是什么修为连他自己也忘记了,他隐隐约约的记得他杀过妖精,杀过修士,杀过魔族,杀过强悍如同魔王一般的生物,甚至是杀过那些擎天大能,但是他却如今觉得自己甚至可能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都打不死。他摇了摇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修为。
师云焕示意他伸出手来,二人的皮肤相互触碰,戴胜只感觉到一阵如同冰块一般冷凝的触感。冰凉润滑,就像是真真正正的冰块一般。眼前的人的手腕白的像是一块玉石说是玉石,不如说是冰坨子。‘
师云焕黑着脸查探了片刻,问道:“你究竟是哪家的人?总该有个名姓称号吧,你说你姓戴,但是我却从来都不认识姓戴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