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妖女吗？这个称号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呢……莫离微微地笑，笑容里面不见半点温度。
此地是被称作万物消亡地的黑墨海，墨海里面光秃秃黑漆漆，连半片残叶也没有，天空是一种泛着黑的灰白，大地却是血红的。天空上那颗惨白的太阳，照不亮底下漆黑的半道波光。
离隔墨海三百里远的，是冥域疆界，冥界的边界。那里有一颗唯一长着叶子还开着花的梧桐树，被誉为凤栖梧。
可是冥界不会有凤凰，莫离等了一年又一年，看桐花开了一季又一季，可是凤凰依旧只存在传说里面，不曾降世。就像是她寻了很多年的山河落雨图。
莫离是一只妖，妖界里面最寻常的雌性花妖，通常一个山坳里面到了帝流浆的日子一次性可以分化出几百只。
这些花妖通常修炼不过千年，大多数在妖丹初成时期，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其中少数的，可以结出果实，果实根据各自的特性各自成长。
莫离是一朵蒲公英……多可笑啊！一朵漂泊无依的蒲公英，起名字叫莫离。说得好像她顶着这个名字，就不会从那个人身边离开了似的。
莫离手里长剑出鞘，一剑刺穿了想要袭击她后心的一只泥巴怪。这东西是墨海最低等的魔物，没有什么很高的攻击力，但是却喜欢群居，他们散发的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魔物。
她反手一剑把已经杀死的泥巴怪砍成两半，一股腥恶臭气四散而开，远远处，有更多的野兽咆哮声。
戴胜忽然睁开眼睛，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对于崔十二郎来说不过是极快的一瞬，但是对于整个……
戴胜一记白龙出涧直直的劈向崔十二郎的肩头，硬生生削掉他半个肩膀。
剩下的那半个还可笑的挂在他身上，淋漓的淌着血。
崔十二郎笑的惨烈，一口血啐在地上，喝道：“你什么都不懂！”
戴胜翻了个白眼，道：“我需要懂什么？懂你是个求而不得只敢夜里偷偷摸摸爬墙看的怂货？还是懂你是个为了不老不死，到处求偏方求灵药，最后落得一身木犁蛊蜘蛛毒的蠢货？还是该懂你人心不足蛇吞象，妄想操控蜘蛛毒，最后却被他反噬？”
崔十二郎愣了，他所有的心思在那颗金色竖瞳下无处遁形，心里面的肮脏污秽被人一揭开，如同整个人光溜溜的出现在别人面前。
白源微微地笑，道：“啧啧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见到了一轻的轮回转世，也就是那个怂货书生，本来想对他好些，可是他心里还是恋着转世以后的莫离，所以你心生不忿，趁着伽蓝节放出水怪，打算在船上杀了他。”
而吴六娘，就更加的好对付了，区区一个人牙子就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遑论握着城主印的崔十二郎。
只是有些东西，戴胜不太明白，也想不懂。
桂清被人送过花园里面来时，脸上苍白不见半点血色，只是吴六娘，被江芯蕊带下去救治了，据说不仅被割了喉咙，胸口前面也被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血流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她却居然还有气，还弥留在这鬼界。
桂清整个人已经昏过去，却被戴胜一针扎在手指上扎醒。
崔杜莫名抖了一下，心道这孩子真是……杀伐果断啊，十指连心也舍得这么扎。
桂清果然模模糊糊醒过来，睁眼一见自己已经不在那可怕的地方，面前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这是白天。
戴胜把他放倒在草地上，还特意离着被网子捆好了的崔十二郎远一点。
桂清咳出一口血，道：“多……多谢戴小兄弟……六娘她……咳咳咳……”
他又猛烈咳嗽起来，溅了一地的血。他的血是殷红的，落在地上和满地彼岸花红在一处，谁也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哪个。
戴胜道：“吴六娘被接下去救治了，反倒是你……”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兜里，摸出一颗定魂丹来。虽然不知道桂清究竟是遭了什么灾，但是至少要撑过这一劫。
桂清却摇了摇头，道：“前生迷惘糊涂，今生也一事无成……戴小兄弟不必替我浪费好药，不如叫我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反倒是叫许多人开心些……”
“啪！”戴胜一巴掌……没有拍在桂清脸上，落在了他的脑壳上。
戴胜喝道：“死？你凭什么？因为你上辈子识人不清，被奸人蒙蔽，所以被人钻了空子，死了吗？还是你这辈子一事无成，功名考不中，喜欢的人娶不上？死了还认不清自己是谁？你觉得这样你就活不下去了，可以灰飞烟灭了？屁！”
最后一声里面的唾沫飞到桂清脸上，他愣住了，不知道应当先擦唾沫，还是应当先跟戴胜说话。
戴胜继续说道：“你以为一事无成，就该去死了？你看看大街上那群人，功成名就的多少？大富大贵的多少？成家立业的多少？一生无憾的有多少？你活着是为谁呀？还不是为你自己。好死不如赖活听过没有？你死了还会有新的人来顶替你的工作，但是你死了，你就真的不复存在了。前世的你还是你吗？对！你是喜欢上了前世爱的人，可是她是吴六娘，不是莫离了！她是人，你也是人。现在她是鬼，你也是鬼，有什么区别？”
桂清眼里两行眼泪落下来，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想说什么都被戴胜塞进来的一把药丸子给堵住了。
他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甜的、苦的、酸的、辣的、红的、白的、花的……满满当当一大把塞进了桂清嘴里，连水也没有半口就被他胸口上来了一拳，硬生生锤了进去。
“咳咳咳……呕……”
“不许吐！吐了给你再塞回去！”
桂清委委屈屈的看了一眼戴胜，道：“有……”那一句有水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戴胜却还是听见了，道：“有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桂清蠕动了几下嘴唇，道：“我有几句话想要问崔十二郎……”
戴胜点点头，一把把堵住崔十二郎嘴巴的帕子给拽了，道：“问吧！”
戴胜隐隐约约猜得出，桂清是有了上辈子的部分记忆，但是究竟知道了多少，他还是不大清楚。
若是全恢复了，那么他究竟会成为一轻，还是原来那个桂清？
桂清微微地笑，那一把丹药不是凡物，虽然刚刚入口不过三息，但是澎湃的药气已经开始疯狂修补他的灵魂。
桂清给磅礴的药气冲击得浑身一颤，嘴里涌出大股大股的污血。
白源似乎看出了几人的心思，道：“只是替他排毒而已，他吃下过太多的坟土骨灰，以及作为画皮鬼时候，摄入过多的铅毒和金瑛子……现在正在强烈的排出。”
戴胜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旁边的崔十二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桂清终于恢复过来，不过看他样子，似乎对白源没有什么印象。
桂清又咳出一口血来，扣扣搜搜的从袖袋里面摸出来一块什么也没绣的白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道：“我现在可以问了吗？”
戴胜点了点头，道：“随你便咯！”
桂清也跟着点了点头，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前世的？我记得前世修订的法规条例里面，转生后一切都会被抹去，百川河水会直接把所又标记都解除。”
崔十二郎笑了，笑着笑着，手臂上的血液汩汩直流。这场景看着有些吓人，但是桂清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对着他。
崔十二郎道：“前世？你管那叫转世？哈哈哈哈哈……明明是你前面就有的规矩，你却忘记了……哦！不！我忘了！你前世就是个老古板，这种东西你说过要废除，但是你居然得益于这个东西！”
桂清愣了一下，道：“你……认识前世的我？”不仅是认识，而起好像就很熟的样子？
崔十二郎愣了一下，道：“你不记得了？”
戴胜心道，过了两遍的忘川哪里还记得，何况这般不起眼的小人。
桂清迷糊了一下，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