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些女人篮子里面的纸花是白的，进了人手里就变作红的，我觉得稀奇，就坐在街口看了许久……当时虽然兜里有钱，但是什么也不敢买，只会盯着那些东西痴痴的看……然后一个小姐姐买了纸花，一把塞进我手里……”
戴胜看了一眼他手里那朵纸花，纸花不知道是由什么做成的，花瓣上没有经脉，还看得出来是纸张，但是却无比的逼真，摸起来真是花瓣的质感。
江芯蕊叹口气继续道：“可是就是我接到花的那一刻，我爹爹出现了，满身都是煞气……他在天机门的时间不多，经常都是在魔战场。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得，那些法力低微的小鬼给他一身魔血煞气一熏，瞬间魂飞魄散……他一身乌金铠甲，上面五颜六色的，竟是比花灯还好看……”
大概所以的父亲都当过女儿眼里的天神，在某个想要哇哇大哭的时候从天而降，当在某个怨恨他讨厌他的时候那一刹的感动还存在。
江芯蕊道：“他一见我，就直接夺过那朵花，撕得粉碎踩在脚下，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趴在他肩膀上哭了一场。他见我哭的如此伤心，只好把地上那朵踩碎的花又捡了起来塞回我手里……”
戴胜一愣，他手里那朵花似乎有些烫……
江芯蕊笑道：“你居然还拿着它。”
“怎么了？”
戴胜刚刚说完，那朵花忽然变作蝴蝶飞了起来，朝他面门扑过来。
“我日昍晶……大扑棱蛾子！”
江芯蕊道：“那时我才知道他是为我好，心急之下没有来得及解释，这东西是个障眼法，吸人精血灵气为生，后来飞回卖花的女妖精身边，给她们供给灵气。”
小小的蝴蝶飞了两圈，被戴胜抓在手里，一道雷光过去，烧成了灰。
隔着江，看见对岸灯火点点，似乎有几户沉默的人家，也不知道在这个夜里守候着谁。
戴胜心道这不就是吴六娘家吗？黑漆漆的林子，里面空荡荡的屋子，不知道给她留的银子看见了没有。
江芯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甲板上还留下她头发上的香味，香味是焚香时候的清净和肃寂，还有一点柠檬的味。
戴胜叹一口气，也进了船舱里面。船舱里面果然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小厮和丫头……
崔十二郎招呼道：“来！上座！”
戴胜定睛一看，好些不认识的人，悄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芯蕊道：“人家借机会开宴席呢！怕不是拉我去当幌子拿来卖货的。”
这场面待的人不舒服，但是宴会还算是够劲，满桌的珍馐美味，台下是美女歌姬。
戴胜哼哼唧唧，开始夹菜吃，反正台下的都跟他没关系。
他一筷子伸向面前那一盘鸭子，鸭子做的骨肉烂糊，看上去香酥入骨，偏偏鸭子皮还是完整的。
可是那一盘八宝鸭却给一双手抢走了，戴胜愣住了，怎么回事？哪个家伙这么没教养？比别人夹菜他转盘子还不要脸。
崔十二郎一眼睛瞧过来，吓了一跳，心道谁把他也请过来了？
戴胜哼哼唧唧，懒得跟他斗！喝口汤吧！伸手一端碗，却看见里面的汁水全空了……
几个意思？
阿七道：“你的银耳莲子汤给他喝走了！别看了！”
“我……”无fuc可说！
戴胜白了他一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这人……画皮鬼怎么来了？
画皮鬼朝他一笑，满脸的粉扑簌簌往下掉。“小哥你也在呀！”
戴胜翻了个白眼，道：“今晚这么好个天，不把人家吴六娘约出来看花灯呀？”
“我……我也想来着……”
戴胜哼哼唧唧，熟人那就好办了，道：“你没事抢我菜干什么？还把我汤喝了？你都吃完了我吃什么？”
画皮鬼道：“这东西可吃不得……菜里面有东西。”
“能有什么？油盐酱醋？鸡鸭鱼肉？有没有东西不都给你吃了吗？”戴胜翻了个白眼，这人是恋爱脑发展到晚期了吧！还有智商没有了？
画皮鬼悄悄道：“我知道你不是鬼魂……你是妖精，这东西鬼吃得，但是妖精吃不得，吃完了，那可就回不去了。”
戴胜愣了一下，阿七道：“应该是无字花……鬼界常见的调味料，但是生人吃不了……这局子是给江芯蕊下的套，全场除你们俩，没一个要回阳界的……”
戴胜冷笑一声，抬眼看江芯蕊。果然，江芯蕊可比他敏锐得多，一口东西都没动。
“我也没想到这后宅阴私玩到这来了！”
阿七却道：“不一定是后宅阴私，但是确确实实是有人想要你们两个不走。”
画皮鬼一笑，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乌七八糟的一大堆事情，底下那些什么东西也污糟。”
“底下那不是正正经经的歌舞吗？哪里污糟了？”他看着挺正常的呀！
画皮鬼道：“你大概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吧……”
“知道，皮子底下是腐烂尸体。”
画皮鬼抖了一下，道：“她们比我还不如呢！我至少内里还干净，没有活剥皮害人命……她们，算是画皮鬼里面上等的，法力比我高，长得也比我好看，不需要像我一样靠卖画度日。”
“你是卖画的？”
画皮鬼点了点头，忽然见那崔十二郎过来见礼，道：“花公子也来了？”
画皮鬼脸上抖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自在。
戴胜道：“你跟他有生意来往？”
“嗯……有些画像在崔家寄卖……”
戴胜点了点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却忽然整个船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四面惊叫声起来，那底下的歌姬舞女四处乱跑，一时间尖叫声，冲撞贵人时候的斥骂声，哭喊声……乱七八糟听的人心烦。
戴胜一探头，却被画皮鬼给按住了，道：“别动……这东西不是我们俩能对付的……江底有妖怪，我们两个治不了。”
听见妖怪两个字，戴胜的眼睛反而亮了，妖怪好呀！能打！
阿七却道：“坐下！别动！”
“干啥玩意？有妖怪不让打是怎么一回事？”
画着仙子摘桃的七彩琉璃窗被砸的粉碎，从外面探进来一只触手来。
“啊呀呀！触手怪呀！”这是几个意思？有美少女战士是几个意思？不是这是玄幻不是工口来着，一不小心要跳戏了！
阿七道：“嘘！别出声……”
乱糟糟的屋里，也就这三人最是显眼，也最是不显眼。
全场也就这三人还端坐在原地，仿佛……一般俯瞰那些四处乱窜的人。
戴胜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跟别人一样做个样子，看上去和谐一点。
却突然，江芯蕊站了起来，伸手一划，在空中画了一条线。可是那条线却真的停留在了空中，空中裂了一条线，朝着那只触手直直的飞了过去。
阿七道：“居然是虚空斩……”
“几个意思？”
阿七道：“虚空斩，失传的一种术法，多说是剑气，但是实际上跟剑没有关系，像是剑意一般……”
“没听懂！”
阿七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学！”
那一条触手瞬间破碎成渣，屋里面人给这一招吓住了，不知道这随意一道线能够有这么大威力。
“能学就好！”
阿七道：“这个技艺不常见，但是在金陵吴建术里面有写这一招……”
戴胜晕晕乎乎道：“无常篇第五式？”
“无常虚空斩！”
戴胜也跟着伸手一划，空中一道线却是白色的，还是个虚线。
“这是剪切啊这是？”
戴胜哼哼唧唧，却见那一条虚线飞出去，贴在了另一边没破的窗户上。
然后戴胜就后悔了，玻璃多少钱？要赔吗？能不能打个折？
江芯蕊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那触手怪给江芯蕊彻彻底底的激怒了，他决定，要把这些人魂全部吞吃入腹！
“桀桀桀桀！”
“什么玩意呀！叫声那么难听！”戴胜说着，手里一刀出去，纵世刀法第五式——若出其里！
黑刀进了触手怪肉里，爆出一团黑浆来，没有完完全全斩断，还连着皮肉。
那黑刀似乎的陷进去了，拽不出来，戴胜使了两下力气，那触手怪又开始桀桀桀桀的叫，只是这次的叫声里面多了几分连戴胜这种粗神经都听得出来的嘲讽。
戴胜一使劲……还是拔不出来……
“你逼我的！”嗞啦一道闪电自黑刀上面释放出来，一阵焦糊味从触手怪那条连着皮肉的触手里面传来。
“23333……你知不知道什么玩意叫做金属导电！”
阿七忽然道：“小心背后！”
“背后？”戴胜回头一眼，却被泥浆似的东西糊了一头一脸。
戴胜已经讲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示意：“阿七……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阿七道：“闭嘴，闭眼！”
但是……戴胜背后忽然一道巨浪袭来，正正好把他全身上下冲了个干干净净。
江芯蕊看他狼狈的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反倒是咯咯笑了起来。
戴胜刚想要说什么，却听见背后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
那是他的黑刀，不知道受了什么操纵，直直的切开了触手怪隆起的下腹，里面一颗赤红还在跳动的肉瘤，肉瘤里面似乎还有一点光，但是藏的很深。
阿七道：“跟我念……切碎他的心脏！”
戴胜听不懂阿七刚刚说的那一串什么鬼东西究竟是什么，也大概没有文字能够写出来，他的嘴机械的开开合合，发出的声音像是电流在流窜。
黑刀一鼓作气，离开了戴胜的手却依旧灵活，一刀斩碎了那颗丑陋的肉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