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影楼中的人还是挺多的,没有像戴胜想象中的一样空空荡荡,反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戴胜瞟了桂清一眼,见他果然面色苍白,似乎是被吓住了,道:“怎么?不进去?”
桂清哆嗦了一下……一屋子的赌鬼……那些赌鬼万一没钱了会不会……
戴胜在背后推了他一把,道:“进去不进去?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先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呗!”
桂清呐呐的应了一声,手却在微微发抖。
戴胜可不管他究竟抖是不抖径直就把他拉进了屋里。
那个又老又阴森的细娘,是死了吧。可是……眼前这个浑身雪白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没错!浑身雪白!戴胜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白发白衣白鞋子,头上系着头发的丝带也是白色的……甚至,连瞳孔都是白的!
“你是谁?”
那个白色的男人微微地笑,纤弱的笑容叫戴胜想起来一个人……是那个孔雀……不是那个孔雀,那个孔雀从来在任何场合都是光鲜亮丽的,哪里会穿这样一身素白。
“我是白源,也就是传说中的……百川之主……”
“噗!”跟荒川X主那个老咸鱼是亲戚关系吗?好中二的自我介绍!
白源给他翻了个白眼,虽然灰白色的眼瞳在眼眶中并不显眼。
白源道:“我是百川里面生出来的灵,你爱信不信!”
“信信信!信了好吧!现在能不能把缠绕在我身上的绳子解开了?”戴胜和桂清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满了花藤,雪白的小花,雪白的藤蔓……
“绳子?”白源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管那叫绳子?”
戴胜愣了一下,这人怎么那么龟毛?
桂清却给他吓得眼泪都几乎要出来,道:“你是……什么妖怪……有人来……”
戴胜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呀!他才不是妖怪,他不是说了他是百川里面生出来的灵吗?”
阿七道:“算了!你们两傻叉!”
白源道:“你们两个,谁是一轻?”
“哈?”戴胜愣了一下,马上说道:“我不是我只是个来赌坊的鸟妖!”
这追债一般的口气呀!仿佛下一秒他说是,这货就要拿雪白雪白的绳子勒死他。
只有桂清那个二货,傻愣愣的问道:“一轻大人?不是几百年前就死了吗?”
鬼界所有人都知道,一轻大人殁于六百多年前,在鬼界死了的人,连尸骸也没有半点留下的,更不要说复生了。
白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来干嘛的?”
桂清还是一副呆呼呼的样子,道:“来送画的呀!你们还影楼不是上次交给我一大批画,让我在而是之前补好的吗?我送过来了!八两银子,麻烦结一下!”
白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憨货果真是背着一个书篓,本来还以为装的是什么,没想到居然真的是画轴。
戴胜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货二得慌。不过所谓的机缘……白源头上有一个奇怪的三角形,但是不发红也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倒是很像所谓的……NPC!
戴胜问道:“阿七!这个白源什么来头?”
“他不是说了吗?百川之灵呀!这处的百川水,还有别界的百川水,都可以算作是他的化身。”
“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自己会说的!”
戴胜环顾四周,赌钱的还是在赌钱,在荷官身上揩油的依旧伸着咸猪手,喝酒吵骂的、满地打滚的、得意洋洋的……
“你设了结界?他们看不见我们?”
白源点了点头,道:“你不是一般的鸟妖,你究竟是谁?”
“你也大概清楚了我不是一轻,一轻死的时候是六百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
桂清看了一眼后面,有个秃头壮汉喝多了酒,非说那荷官下了黑手,出他老千,硬生生想把刚输掉的一大笔银子要回来。可是其他赢钱的人那里使得,七手八脚的把他压着一顿打,满地碎裂的桌椅板凳,尖锐的木刺划伤了荷官的手臂,漆黑的血液濡湿了半边赤红衣袖。
桂清哆哆嗦嗦,道:“要不我们另外找个说话的地方,这里挡着楼梯……不好……”
白源扫了他一眼,道:“好吧!你们跟我上楼上来。”
戴胜瞄了一眼白源的脚底,那鞋袜也是雪白雪白的,踩在红木地板上不沾染半粒尘土,似乎他生来就该如此一般,行走于浊世,却不染纤尘。
他在几人上楼前就收了白色的花藤,那些藤蔓变作他袖口纽扣上插着的一朵雪白小花。小花纤细得像是一朵发育不良的蒲公英,看着颇为寒酸,但是他却仿佛很珍视一般,随身带着。
白源道:“我是来寻人的,寻的就是那个六百年前死了的一轻。小子,你对一轻什么印象有没有?”
戴胜愣了一下,道:“这边的一些老人好像挺爱戴他的。”
“呵!爱戴?只不过是因为当权的一代不如一代而已,所以后人才那么喜欢先烈,恨不得有点功绩的都拿块长生牌位供起来,就是因为对现在不满意而已。”
“现在当政的?现在那位子上根本就没有人呀。”桂清听了一头雾水,就算崔家伸手出来,也没有伸这么长的,至少明面上,崔家只是地位高一点,手里的银子多一点,活的长久一点……
“呵!愚昧无知!”白源嗤笑一声,把两人远远的甩在身后。再小的村子也有个说话的……莫说是村,就连三口人的家里还要分个一家之主来。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偌大个鬼界没有个做主的,谁相信?早该乱套了。
和混乱拥挤的楼下不同,楼上却是空荡荡的……偌大个三楼,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剩下的都是青色的幔子,也不知道究竟是拿来挡着什么。
白源坐下后却没有急着叫人喝茶,而是摸出书篓里面的画像来一张一张的翻阅,每翻动一张眉头都要更加的皱起几分,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人的字画,而是一个人剥开皮肉底下的灵魂。
桂清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心道那八两银子是先前讲好的价,顶不济还有个票据,若是他实在是不满意……拿回去返工也是使得的!
白源终于从堆积成山的画卷里面抬起头来,那些画卷被他随意的丢在地上,仿佛他扔的不是画,而是一堆废纸。
“这些画,是你画的?”
“不!不是……”桂清羞赫的抬起头来,道,“是我修补的……有些破损严重的,是动了两笔。”
“这个呢?”白源甩出一张画来,上面画的是美人荡秋千,早秋的风吹起美人的裙角,露出半截雪白的亵裤来,亵裤底下是一双尖尖小鞋,荷包似的……看得出做着画的是前朝旧文士,人老又爱风骚,偏偏装的,满肚子正经。
秋天的花大多数都开败,只有一盆朝天的皇菊还怒放,香气引来一只赤红的小蝴蝶。
桂清道:“是……那只蝴蝶,是一处修不掉的赃污……小生斗胆,填了几笔……”
白源微微一笑,道:“算了,给你加二十两,再去库房取五十两来。”
他伸手一击掌,有娉婷袅袅的侍女从幔帐深处走来,手里的托盘银光闪闪。
白源微微一笑,道:“这活你可敢接?”
“不知……小生手无缚鸡之力,要说害人也是不敢的……小生无甚才华……”
白源道:“无需那些,我只需要你给我补一幅画,一副……秋叶美人图……这幅画你拿回去好生钻研,给你一月时间,越早越好,完成的越好,赏金也就越多。以及这位小哥……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