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林宁有一点少少的紧张,然后就听见了来自隔壁的咔嚓咔嚓声。
戴胜手里抓着一大把的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隔壁那一台,见应林宁转头,她问道:“你要不要?”
应林宁摇摇头,他没有戴胜这样好的心情。他还是有点担心江芯蕊,毕竟……
江芯蕊脸上神色淡漠,王琉璃的鸟身在她面前绽开。她不是没有见过妖精的鸟身,最最熟悉的是戴胜那个。还有更多的来自天机门豢养的妖怪,他们的身份多半跟梵镯相似,显赫里面透着尴尬。
江芯蕊抬头看了一眼王琉璃,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血脉还不错,周身遍布的火红羽毛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江芯蕊微微抬眼,眼底无喜无悲。
巨大的翅膀遮蔽了天空,巨大的翅膀像火焰一般通红通红。上面片片羽毛如锦绣一般,上面还有纹理。
王琉璃冷笑一声,他如今飞在空中,这小娘皮在地上。地上如何够得到他?
王琉璃翅膀一挥,上面片片羽毛落了下来。羽毛边缘带着火焰,片片羽毛上净是他一身玄天烈火。
玄天烈火不是什么天火地火,反倒是纯纯正正的兽火妖灵凝结成的。
江芯蕊轻轻避开,她的动作就像是花间行走的少女,天上飘落的羽毛仿佛都变作了花瓣。花瓣片片不沾身,片片羽毛落了地。
落地的羽毛生出了火焰,落地即焚,地上鲜红的火焰。热浪直逼江芯蕊的额头,上面却一点汗水也不见。
奔腾的热气吹起来江芯蕊的裙摆,隐隐的香气透出来,熏得王琉璃有一点头晕。这味道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又有一点轻微的奶香味。香气从少女莹白的肌肤上面透出来,温温柔柔,有一点柔软的感觉。
王琉璃暗骂这妖精果然是厉害,学的这媚术好生隐蔽。这场战斗还是尽早解决的好,省得自己心乱了,连着道行也不对,修行估计还要想起这人来,实在是麻烦。
王琉璃一抬脚,正想使出自己毕生绝技。一个巨大的脚爪从天而降,正要狠狠的拍在地上。
若是这一脚落了地,地上纤细的女孩一定要化为齑粉肉沫。台下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前被王琉璃这一脚踏死的人不少,各个都化作了一滩血泥。地上不仅仅是血泥,还有一个一人多深的深坑。
台下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万一真给一脚踩死了……多可惜啊!
王琉璃却忽然在空中收住了这一脚,转身一爪子朝她抓来。
江芯蕊微微地笑,眼睛只看着空中的王琉璃。王琉璃欺身向前,只看见小女孩定定的站在原地,也不闪避,也不有其他动作,手里面拿着鞭子,鞭子上面根根毛发炸起,上面是伶仃骨节……
王琉璃看着那张雪白的脸心里一窒,脚下力气顿时软了几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脚爪无比锋利,一爪子下去定是要把江芯蕊身前的衣服撕裂。温软鲜嫩皮肤……
迎接他的却不是江芯蕊的肌肤,而是一根冰凉冰凉的鞭子。王琉璃眼前一花,就看见四面景色都朝后飞去了。他却还没有落在地上,反而给高高的抛了起来。
随后他就狠狠的落在了地上,坚硬的地板把他砸的眼冒金星。顿顿的疼痛席卷而来,叫他喘不过气来。
金铃儿险险尖叫出来,本来还想着别把人家小姑娘打太过,如今怎么颠倒过来了?不仅仅是颠倒了过来,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是怎么的?“他怎么也不挣扎呀!”
王琉璃一口气提不上来,他想要挣扎,却提不上半分力气来,鞭子上面的寒气寸寸入骨,扎的他疼。
他不仅仅被寒气扎的疼,鞭子上还带着许多小刺,他此时还是鸟身,鞭子捆住了他的脚爪,他一张脸还是人形……他脸上五官都扭曲做了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拔了牙。
胡艳艳刚想要站起身来,这一场是赢不了了,但是却听见乒乒乓乓一顿响。
台上只看见江芯蕊左三下右三下,王琉璃被鞭子捆着就往地上砸,左三下右三下兴许一身骨骼都被砸成了齑粉。
“够啦!别打了!我们认输!”
江芯蕊缓缓停了手,按照竞技场的道理,原主不认输,这场没的玩。但是……这人根本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来,拿什么讨饶?
王琉璃最终被人抬了下去,江芯蕊缓缓闭眼,鸟形真身她见过不少,有温暖热烈的,有阴冷邪肆的,还有……最最壮观的,应当是她梦中见过那一具。
胡艳艳朝着江芯蕊冷笑一声,道:“好好好!你很好!”
此事虽然是王琉璃先挑起来的,但是这女孩下手也实在是狠。明明这边已经留了手,偏生这女孩还要下死手……
其实江芯蕊下的未必是死手,但是胡艳艳心里护短,王琉璃本来身上五分伤也看成了九分。
江芯蕊回头望她一眼,两人四目相对。胡艳艳眼里满是怒火,见江芯蕊脸上波澜不惊,更是生气。明明是她做的孽,偏生她还当做没事人一般……更是叫人生恨。
胡艳艳盯着江芯蕊那张精致的脸上上下下打量,除了精致之外别无他说。江芯蕊是漂亮,也难怪这两人看着心里都喜欢。占奎是个色中饿鬼也就算了,偏生王琉璃这种毛头小子也被迷惑住了。
啧啧啧,倒是低估了这小妖精的媚术!
胡艳艳心里原来对江芯蕊兴许有三分好感,但是此时都灭了个精精光,一身气焰顿时高了几分。
旁边金铃儿还是满脸的满不在乎。手里面翻着的小话本却收起来了。金铃儿手里面还攥着一张纸,上面却写的是戏文。
金铃儿嘴里无意思的念道:“轻轻怯怯一个女娇娃,楚楚臻臻像个宰相衙。想他春心无那对菱花,含情自把春容画,可想到有个拾翠人儿也逗着他?”
胡艳艳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道:“你还想着你的戏呢?别扯了,一会上台了!”不过这词曲,形容眼前这姑娘倒是真真好。只是怕是要应了后面那一句。
金铃儿接着念道:“恨单条不惹的双魂化,做个画屏中倚玉蒹葭。小姐啊,你耳朵儿云鬓月侵芽,可知他一些些都听的俺伤情话?堪笑咱,说的来如戏耍。他海天秋月云端挂,烟空翠影遥山抹。只许他伴人清暇,怎教人佻达……”
胡艳艳翻了个白眼,这是预兆还是诅咒呢?这一番单相思……倒是挺衬他。
金铃儿好不容易回了回神,终于问道:“可是咱们怎么上台?二缺一呢?”
“你当是打花牌呢?”
金铃儿掰了掰手指,道:“王琉璃下去了,上不来。咱们本来是不必上台的,这一台认输就完了,咱们还和人家杠什么?况且其他两个……有什么关系?”
胡艳艳冷笑一声,道:“那他们也没有拦着,都算是帮凶!”
“那咱么也不能今天打!”金铃儿好不容易憋出来这一句,手里面那张纸都快要攥碎了。
“为什么?不说出个理由来我是不会回去的!就算琉璃上不了台,也还是有别人。大不了把石家兄弟拆拆开,随便捡一个跟我上台去。或者说你不必上去了,我带着石家兄弟上台去,两边都是两男一女,两不相欠。”
金铃儿翻了个白眼,道:“我晓得你心里有气,但是心里有气也不能现在撒出来。现在撒出来,咱们战队的名声都毁了!”
“怎么说?咱们还能连续输了两把不成?一个小姑娘,带两个毛头小子,其中一个还是个瞎眼的蝙蝠精。咱们怕他们?还是说你怕他们?你要是自己怕,我就带着石家兄弟上,不碍着你看话本子。”
金铃儿道:“这个……她身上气焰正高,无论下一把输还是赢,都得了个好名声。而咱们就算是赢了,也算是胜之不武。咱们这边成名早,他们全是无名辈……咱们先前挑战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战队,如今……我本来是没想着要打团战的。先前想着的是琉璃稳赢……没想到……”
胡艳艳心里一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个理由。但是心里一口气还下不去,不上不下的堵在这。
金铃儿道:“咱们若是要打,那就换个日子,还叫琉璃上场,这般过来事情也揭过了,输赢也不管面子问题。况且赢了,你气也出了,琉璃性子也回来了。”
胡艳艳点点头道:“是这么个理!那你去说,我心里有气,措辞不好!”
江芯蕊往戴胜旁边一坐,道:“看看吧!接着没别的了,团战打不了了!”
戴胜点点头,手里面一把瓜子,如今只剩下了皮。他点点头,道:“好啊!那咱么走吧!”
却忽然,江芯蕊手一伸,道:“分我一半!”
“干什么?几个瓜子你也要吗?”
“我等着下场干完了再走!”
当晚上回了客店,客店里面昏昏然点着灯,灶上面还热着宵夜。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猪肉肠的香味和一点米香从里面飘出来。
戴胜微微的笑,这感觉其实挺好,只是这光景不长久,他们总有一天要走。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有人在梦里面凄凄切切的唱,声音尖细温婉,但是却把戴胜听起来一片白毛汗来。
“谁?谁在哪里!”
他四下一看,四下黑漆漆,听见外面鼓打三更,窗外月亮正圆。
他嘟囔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梦里面东西又明晰了起来,恍恍惚惚晃过女人的脸,女人脸很白,不是江芯蕊身上那种莹润如玉的样子,雪白有一点过了,没有几点血色。像是经年没有晒太阳,也像是窑里面刚烧出来的玉瓷。
“emmmmmmmm……我这是又做梦了?还不是上一集?我究竟做了个……能录像吗?还不是连续剧啊!你要是给个连续剧我还能想起来前后左右启程转折呢……”
女人哀哀哭泣,顷刻间一身上下换了个模样。屋里面原本是高门大户的装饰,现如今都缠了红绸子,看样子是要出嫁。
只是女人脸上不是哭嫁的哭,都说嫁女哭是笑,中举笑是哭。但是此时看来,这姑娘是真伤心!
古来哭嫁怕妆花,新郎见了不好看。如今这姑娘本来嫩生生的脸,却被妆粉扑成了白面馒头,胭脂画的小红圈, 两撇眉毛化成了桂叶,如今一哭全都花开了……糊糊涂涂一脸红白,不知道多可怜。
花轿摇摇晃晃出了门,门外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戴胜看不清那个新郎官的脸,但是觉得他脸上表情挺僵硬,不见半点笑容。他一身衣服倒是硬挺,跟浆糊浆洗的是的。
喜服上也是绣满了铜钱大小的小团花,花朵扣着花朵,一个一个堆着。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这场婚姻怎么看怎么都死气沉沉的。
新娘子被扶了出来,一身百花洒金石榴裙,看起来华丽无比,但是总觉得收尾的针脚好像挺乱。但是这一身喜服也就只穿一天,算是一辈子只穿一天,遇见男方要赶婚期,找绣娘代工也不是什么事。
只是……
却忽然新娘一脚踩空,打上面摔了下来。
一摔不要紧,四面都在忙,一时间吓傻了没有人来扶她。新娘子摔倒了不是什么事,但是这般凄惨的……况且轿门也不高,怎么就摔倒了?
丫头急急忙忙扶起来,一看却见地上一滩血,新娘子头上一根凤凰簪子直直插进了脑子里。登时喜字都摘了,换成了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