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胜懵懵懂懂，脑子里面一片糊涂，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哪里死了人，但是死人找他过去干什么？又不是他杀的！
宋夫人也跟在他身后，说是宴会是她承办的，若是出事也还有一半的责任。戴胜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宋夫人不过是怕他被人欺负而已。
戴胜往那边一探头，只见一片黑压压，不仅有今日见过的那些，还有许多穿着铠甲穿着法衣的人，看起来倒是很像教团的护卫。不过这些人不是只有家族里面出事了才会叫出来的吗？离隔黄家本家最近的教团也有三里路，来这么一趟，没有两刻钟拿不下来的。
戴胜还没有张嘴，宋夫人冷笑一声，道：“这是干什么？都围在这像什么样子？有没有一点大家子的样子了？来个人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传话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找来的，话也不会说，这大冬天的，谁乐意出来！”
黄战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面的宋夫人，宋夫人一身猩猩毡的大毛衣服，站在雪地里面分外的显眼。雪花渐渐一片片的飘了下来，粘在猩猩毡上略有些狼狈。黄战心想她怎么不换一件狐狸毛的，也比这件好得多。
宋夫人可不管这些旁的，一扯戴胜，道：“既然没有人说话，那就不关咱么什么事了，走吧！回去给你做花胶鸡，不知道库房里面还有竹荪不曾。”
黄战咳嗽了一声，道：“你先前承办的那个宴会，说是死人了。喏，那个就是尸体！”
戴胜看了一眼，女人的身体冻得僵硬，先前再怎么好看，如今也变作了一具发臭的尸体，随时可能会腐烂。
宋夫人斜着睨了他一眼，道：“这是谁家的女孩，什么时候死的？零零碎碎的也给我说出来，省得某些人胡乱攀咬。”
黄秋烟咬咬牙，道：“是！我姐妹二人今日来赴宴，茹烟她去更衣，被人叫住……”
宋夫人打断了她的话，道：“等会！你说更衣？姑娘家的，解手不要丫鬟伺候，是一个人去的？丫鬟呢？”
黄秋烟咬了咬牙，却还是挤出一句话来，道：“丫鬟跟去了……被黄戴胜身边的小厮支开了！”
戴胜瞬间脸就绿了，什么玩意？意思是人是他杀的？他看了一眼宋夫人，却见宋夫人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再看黄战，黄战似乎听得认真，也没有替他说话的样子。好吧！考验处处都在！
戴胜看了她一眼，如今黄秋烟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信，所谓的漂亮，也只是那一刻的印象而已，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有多少绅士风度和道义。
黄秋烟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又迅速地对了上去，看起来像是被他威压制住，却还想着给自己姐妹争一口气的那种不屈。
戴胜道：“你说她身边的丫鬟被我的小厮支走了，那请问，她带的是哪个丫鬟，身上有什么特征？名字总要有吧！我记得黄家规矩，成年的女孩身边可以有四个大丫头，六个二等，三等十个，洒扫的不论。参加这样的宴会，身边带着伺候的总不会是没名没姓的洒扫丫头。想来顶不济也是二等。那么，这个丫头叫什么名字？”
黄秋烟愣了一下，又迅速的说道：“是绿芽！绿芽跟着一起去的！”
戴胜微微一笑，居然还真的搞得出顶罪的来。嘴上道：“你说的那个绿芽，现在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不定就是目击者。哦！忘了问，你们究竟是怎么把这事一口咬定是我干的？谁说的？还是谁看见了？”
黄启腾冷笑道：“那些人都被你灭口了，哪里还有人在。”
戴胜一个白眼翻出来，道：“你编瞎话也不编好一点，我要是灭口，你们看得见？还有，灭口怎么这还有一具尸体？”
“尸体是因为你在牡丹楼里面杀了人，直接把尸体推入水中，然后顺水漂到这边……你看她脖子上还有刀痕……”
戴胜一笑，嘴里两排雪亮白牙。道：“你说的牡丹楼，在哪里？可是在林子西边？可是这边设置的更衣位置，不是在东暖阁吗？那样，死者生前为什么要跟南辕北辙一样，去那么远的地方更衣？谁相信？除非是谁约了她去哪里。你们今日看见黄……记不得叫什么了，今日有跟谁碰过面吗？”
黄秋烟一时说不出话来，戴胜先前不认识她们，这是谁也知道的事情，若是她说，戴胜今日给茹烟递条子，谁相信？可是若是不说……
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我看见……有人给茹儿姐姐递条子了。”
戴胜一眼看过去，是个十二三左右的女孩，看上去矮矮小小，说是黄家人，可是站在人群里面却十分的扎眼。因为这一身太过寒酸，像是鹤群里面站着的那一只鸡。
宋夫人也吓了一跳，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翠珠道：“是五长老那一支，五长老死了以后，那一支就落魄了，原先这一笑宗就不受宠，五长老一死，就更难过了。算起来比咱们少爷还大十来岁，阶位却还是十年前的。哦，这个是叫绛烟，也和双胞胎两姐妹是一个字辈的。”
黄绛烟惶恐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从来都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
宋夫人只好放缓了语气，道：“你说你看见了有人给茹烟递条子，是哪一家的小厮还是丫头？”
黄绛烟蚊子哼似的说道：“是个梳着双环髻，穿绿衣服的丫头……似乎很熟悉的样子，茹烟姐姐看见条子很高兴，笑着走了……”
“哦？是笑着的？”戴胜咂摸着这句话，心道果然，黄家压根就没有几个善茬，这个看起来是个良善的，谁知道心有多黑。说什么主持公道，其实也不过是分赃不均罢了。
黄秋烟瞪了一眼黄绛烟那张小小的脸，喝道：“干什么！这时间了还在栽赃陷害，有没有听过什么叫做死者为大？”
黄绛烟瞬间就缩到了宋夫人背后，一身檀灰色的衣服看起来分外单薄，好像是个被逼急了的兔子，眼睛里面也蓄满了眼泪，随时都会滚落出来。
宋夫人喝道：“死者为大，是叫死者沉冤得雪，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扣帽子，你家倒真是好家教！来呀！有谁见过今天宴会上梳双环髻穿绿衣的丫头？”
“是……就是绿芽！”
宋夫人险些笑出来，也不去在乎为什么洒扫的丫头这般没规矩了。“哎呀呀，还有脸来兴师问罪了，原来是贼喊捉贼了呀！我说我家乖儿临时给我请安怎么请出来这么多稀奇事，还偏偏一开宴会就出事。你们该不会说，我家乖儿多看了姑娘一眼，回去日思夜想，于是当日就耐不住性子，趁着姑娘更衣，把人叫住，逼奸不成，杀了扔湖里吧！”
黄秋烟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夫人白了她一眼，道：“果然什么兄友弟恭什么家庭和睦都是虚的，还是利益比较实在。只是你……你也不怕晚上做梦梦见她来找你，段数这么低，也好意思拿出来陷害人了。奸夫呢？给我交出来？还有那个绿芽，也给我去找，人没有走远，若是死了，也大概在牡丹楼附近！”
黄启腾冷笑一声，道：“夫人果然是武断，就这般给他脱了罪名。”
戴胜笑了笑，道：“你是哪来的？谁家的小辈？说话也不看着点场合，看来你对黄家老夫人也没有一点尊敬。也对！我刚来黄家不久，服不得众，可是你是谁？你说这话，有什么立场？还是这一对姐妹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跟我扯到什么兄友弟恭，你们三个都差辈有个什么的兄友弟恭。”
黄启腾刚要开口，却被戴胜打断：“哦！你先前是不是跟我说过，她们两个被定下了？意思是叫我不要多想。我在今天之前就根本没见过这两个人，我能多想什么？还是说，多想的那个人是你？你喜欢你就直接说出来呀，我随意看一眼，却被你们歪曲成非她不可，那绿竹翠珠两个天天在我身边伺候着，我不是要三生三世了？”
黄战忍不住，半口茶差点喷出来，心道果然是老了，定力都不如当年。
黄启腾脸忽然就红了，嘴上道：“对！我就是喜欢又如何？”
戴胜促狭的看了他一眼，道：“喜欢又如何？你要是喜欢，怎么会被人家挖墙脚挖去。尸体在哪里？花架下面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今日的雪不厚，落在地上也就薄薄一层，但今年的冬天来的很急，草叶还没枯萎。尸体藏草丛里面了吧！”
黄启腾一时哑口，嘴上却依旧说道：“尸体？什么尸体？”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喜欢牛头人的！宴会上有下人吧！伺候这位的是谁？”
从角落里面哆哆嗦嗦出来一个小厮，对着戴胜行了一礼，道：“是小的！”
戴胜问道：“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这位在今日宴会上，他添了几次茶水，吃了多少点心，离席几次，每次多久？”
那小厮哆哆嗦嗦，却还是稳住了嗓子，道：“公子今天共添了三次茶，两次毛尖一次金骏眉。次次都是冷了，没有喝完的。点心只有一个攒盒，只动了一些梅干。离席两次，一长一短，短的一刻钟，长的半个时辰……”
戴胜深深的看了黄启腾一眼，道：“半个时辰，杀个把人足够了！还是说，你尿频啊！三盏茶没有喝完的，第一次应该是传消息去了吧！那半个时辰里面，你会见了谁？哪家人？不只是黄……算了，分不清！”
宋夫人道：“来人啊，查查今日入府的有哪些，包括在黄家的外人，递拜帖的，钻狗洞的，全都给我找出来。教团杵在这里是干嘛的？还不去给我找人！”
黄战抬眼看了一眼宋夫人，他先前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自然，也只是暗示了教团头领一个眼神，嘴里什么都没有说。
黄秋烟还不死心，问道：“敢问老夫人，黄戴胜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宋夫人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们来人前一刻钟，满意了吗？你要不要再问问他干嘛去了？儿子你干嘛去了？”
戴胜笑了笑，道：“这个要问老祖！”
黄战看了黄秋烟一眼，道：“对！他的确与我一起！”
黄秋烟捂着嘴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乌龙，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变数。
戴胜看了她一眼，道：“怪我没早说咯？早说显得我拿老祖当挡箭牌，不把你们动机找出来，我才不说！现在，该上证据了吧！不！还是先把事情缕一缕！”
宋夫人笑了笑，道：“缕什么呀！反正横竖跟你无关，大冷天的，还不如回去喝碗汤有趣。”
戴胜摇摇头，道：“看戏嘛，好不容易在里面客串了一下，当然是要等到结局啦！”虽然可能很恶俗，很无趣，但是……。黄家各个都是戏精，怎么可能值不回票价？
远远处传来马蹄声，戴胜只见一个金甲的领头人，高头大马载着威武高壮的武者，看起来分外威风。只是被他拎在手里那个就不得了。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十分面嫩的修士，倒是一眼看不出来是哪一家的，也没有穿家族或者是门派的衣服，看起来倒是很狼狈。
戴胜道：“好了，现在听故事！”
被拎小鸡一般拎过来的可不止这一个修士，还有先前说的那个绿衣的侍女，头上双环髻散乱，一张脸又惊又怕，如今红扑扑的，眼泪鼻涕糊在了一起。
后面还带着几具尸体，男男女女全都有，戴胜心道一句：“造孽啊！”
黄家老祖威严的扫了一遍在场威武的教团，道：“就是这个？看着不像是什么好汉，活脱脱一个没种的兔儿爷！”
戴胜简直要给他笑出来，可是如今事情没结果，该问的还是要问。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黄家，跟黄……双胞胎姐妹两个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