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野草也要努力生长
千羽之城2019-06-11 08:443,001

  医大一院的ICU这个时候允许家属探视,川宁跟护士站打了招呼,换上隔离衣,进了老爸的病房,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的川闫依然双目紧闭地昏睡着。

  她抬头去看各项仪器的数值——这几天她已经学会了看这些东西,各项体征平稳,可是谁都说不清楚,老爸为什么就是不肯醒过来。

  “你说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老川同志?”拿着蘸湿的棉签给老爸润了润干到爆皮的嘴唇,川宁把夹在川闫手指上的监护仪换到了旁边的指头,揉了揉老爸刚才被夹着已经有点红印子了的手指,“你快点醒啊,马上就要过年了……”

  “我早就说让你不要去工地打工了,我不上课的时候做做家教钱也不少,你该歇就歇歇,你非不听……就总是逞能。”川宁攥着她爸的手,声音很轻,说了两句眼睛就红了,“你看,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现在怎么办呀?等你醒了,我非要骂你不可……”

  老爸倒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没人能帮忙,没人能商量,她没办法,万事全靠自己强撑,在外面装得处事不惊井井有条,跟医院的医生也好,跟外面的家属也好,她跟谁都没表现出崩溃,她跟谁说话都没掉过眼泪,可是在老爸面前,外强中干的伪装却连一分钟都撑不下去……她委屈、害怕、担心、焦虑,老爸可能会离开自己的假设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从哽咽到压抑着的低声啜泣,她抓着老爸温热干燥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渗进父女俩的指缝,让老爸的手也带上了湿润的潮气,“爸,你要加油,你要快点醒过来啊……我还等你陪我过年,我们不是还计划着买房子吗?我还计划着,等我毕业了,带你一起去毕业旅行……你不是说你还要给我攒嫁妆吗?你醒了才能攒啊,不然你女儿就嫁不出去啦……”

  也许是在楼下跟那个精神病莫名其妙吵的一架,也许是钱的压力越来越大,女生强撑着筑起的坚强城堡在老爸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的瞬间从内部顷刻崩塌,眼泪如同开了闸,不受控制地越哭越凶,她埋着头,并没有看到检测仪上平稳的心率忽然有了几次幅度略大的波动。

  反正ICU病房里除了他们父女没别人,川宁有意宣泄情绪,放纵自己放肆地哭了一场,探视时间快结束的时候,她抹了把连鼻头都哭红了的脸,深吸口气,拼命调整情绪,从病床边站了起来,给老爸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她看着病床上难得透出虚弱苍白感的老爸,强打精神笑了笑,忽然又来了一点亲昵的恶作剧欲望,她像只小猫似的蹑手蹑脚跑到床尾,小心地掀开被子,轻轻地在老爸干燥的脚心上挠了几下……

  这是他们父女之间小小的恶趣味游戏,她和老爸脚心都特别怕痒,小时候她上学不起床,老爸就用挠她脚心的方式把她弄醒,后来她也学会了,为了报复老爸,就经常趁他刚睡着的时候去挠醒他,“行啦,我得出去了,你好好睡,睡够了就赶紧起来听到没有?不然明天来我还要挠你哦。”她说着把被子给川闫重新盖好,转身要出去了,又忽然想起什么,倏地回身,皱着鼻子色厉内荏地威胁床//上闭着眼睛毫无反应的人,改口纠正道:“——每天都来挠你!”

  从ICU出来,哭肿了眼睛的女生又变成了家里唯一的一根顶梁柱。

  她去洗了把脸,拿毛巾沾了水在羽绒服上擦了擦,但咖啡渍早就已经渗进去了,怎么擦都是徒劳,医院没有能放东西的地儿,她在这边没放什么东西,跟护士打了招呼,她又回了学校。

  那天晚上半夜被警方的电话叫到医院去,室友们都知道她家里出了事,她们宿舍关系一直不错,室友们一直说要过去帮忙,可都被川宁拒绝了。

  期末考期间,本来就是个没日没夜死磕自习室的日子,她自己没法复习就算了,总不能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耽误别人,室友们结伴去ICU看过她两次,两次都没待多一会儿就被她劝退了,大家都知道她性子要强,到了现在,也就都不坚持了。

  她回去的这个时间,大家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图书馆,宿舍里没人,她钻进卫生间反锁了门,干脆把卫生间地面冲干净,把羽绒服脱了铺上面,自己拿着刷子沾了洗衣皂就开始刷。

  越刷越难过,越刷越委屈,她一边跟咖啡渍对抗一边控制不住地掉眼泪,脑子里还在一刻不断地想着钱的事,心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了,连她自己都知道,再经不起任何打击,哪怕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恐怕直接就要垮了……

  她尽量自己调节着情绪,一次次地深呼吸,拿过花洒来冲洗刷干净的衣服,羽绒服吸水后太重了,她拧不动,干脆就拿着衣架挂在了淋浴区与马桶中间挂浴帘的横杆上。

  羽绒服噼里啪啦地滴着水,她冲了澡,把自己湿了一半的衣服换掉,吹干了头发,出来照镜子的时候,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还是几天前那个一心一意拼考试,没有任何烦心事的元气美少女。

  洗了澡,情绪被蒸腾的热水安抚着沉淀了些,沉默地坐在床头,她拿出手机,已经决定了,给寒假去上课的那家打电话,打算硬着头皮问问,能不能先给她付50%的定金。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却不是川宁熟悉的那个声音……

  她从小对声音非常敏感,见过一次的人,听到过这个人说话的声音,下次再听电话,她就能准确地把声音和声音的主人对应上。

  不过这次并不用如何特意分辨,声音的差别显而易见——并不是之前一直跟她交流的那位年近五十的女士,而是一个少年音。

  “你是谁?”直截了当,生机勃勃。

  川宁想着,这应该就是找她补课的孩子,她奇怪这个该上学的时间这孩子为什么会在家里接电话,不过没问,只是说:“你好,我找韩女士。”

  电话那边的小孩儿理所当然地说:“姑姑不在这边,你给她打手机。”

  倒是川宁愣了一下,有点意外,“那是你姑姑?”

  “对呀,”电话里的小孩儿不耐烦了,“你谁呀?”

  “你是苏南吧?”川宁说:“我是你姑姑给你找的寒假家教。”

  苏南挺不乐意,“姑姑找你,你就给姑姑补课去,我可没答应。”

  川宁没记错的话,这个苏南今年上初三,正好是叛逆期,根据她的家教经验,对付这样的小鬼得顺毛捋,他炸毛的时候跟他基本说不出什么理来,她跟这个莫名其妙脾气很大的小孩儿不愿多说,但之前韩女士联系她一直都是用的这个号码,并没有告诉她手机,“好,我找她去。你姑姑的手机号能跟我说一下吗?”

  “嘁,你说是家教就是家教啊?”电话那边苏南啧啧有声,“号码这么私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给你?”

  “……我知道你叫苏南。”

  “知道我叫苏南的人多了去了,这能证明什么?”

  “……”川宁被噎了一下,一阵头疼。要是以往,她接触到这样不好带的孩子,补习的工作直接就推了,但现在缺钱,她舍不得。

  沉默中,语气不善的少年等了等,看她一直不说话,忽然又问道:“喂,你到底什么事儿啊?你不会是诈骗电话吧?不挂电话我报警了啊!”

  川宁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尽量克制着情绪,“我叫川宁,是你姑姑给你找的家教,你姑没跟你说吗?!”

  “没有,我说了我寒假不补课,她估计是偷偷找的打算先斩后奏吧。”苏南沉吟片刻,“那你找我姑姑到底什么事啊?”

  川宁实在不明白孩子补课的时候为什么父母不操心反而是姑姑着急,但她早就没了好奇的心情,眼下只想赶紧把要谈的时候给说了,但是这种事儿跟苏南说也没什么用,还是得找给她付钱的人,“是补课费用的事。”

  “你要涨价?”苏南警惕起来,但川宁分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雀跃的意思,“不同意!你别来了。”

  “……我没要涨价。”

  “那你干嘛?”

  “我要你姑姑电话,我跟她谈。”

  “可我不能给呀,我姑姑号码可值钱了,被你卖了怎么整?你得先证明你的确是我姑找的家教才行啊。”

  “……你想我怎么证明?”

  “你说你给我补课,我姑姑肯定告诉你我家地址了吧?你直接过来吧,你要是能找到我家,我就相信你。”

  ……川宁别无他法,只能一个头两个大地又找了件羽绒服穿上,围好围巾扣上帽子,照着第一次见面是韩女士留给她的地址,拿手机查着路线,找去了那个叫“绿城小镇”的地方。

  在三环边上,属于老城区,是个闹中取静的……别墅区。

继续阅读:第7章 谈判吧,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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