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了证词，韩越亲自把原宿迟和晋亮送了出去。
晋亮家不顺路，他拒绝了原宿迟再把他送回去的提议，自己打车走了，韩越跟原宿迟俩人沿着市局院外的马路往他停车的地方走，没走出多远呢，韩越忽然说：“被抢包的那姑娘，是川宁吧？”
原宿迟心里无端地紧了一下，“扯什么呢？”
“就凭我这万人堆里挑嫌犯的火眼金睛，我不可能看错，”韩越说：“虽然监控没拍到正脸吧，但我跟她打过几次交道了，最近的一次还是把她从大桥上面自杀的边缘线上薅回来，我印象太清楚了，不可能认错。”
原宿迟没说话。
韩越知道他这是默认了，“算算时间，你找我要她联系方式之后，应该就是跟她约的吃馄饨那天见面吧？”
宿迟点点头，“对。”
韩越看了他一眼，“那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为什么不告诉老王？还是……真成你女朋友了？”
“没影的事儿，但她来我们援助热线做志愿者了，所以我得保护我自己的人吧？”原宿迟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耸了耸肩，“我怕按王队的风格，还要再把她叫来问一遍——本来跟这事儿没什么关系，何必让她再来一趟警察局触景生情。”
韩越惊讶，“她居然去做接线员了？这我倒是没想到……而且你们又开始招新了？”
原宿迟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但还是回答了：“只招她这一个。”
韩越挑眉，听见他接着说道：“虽然忙，但我们几个人也能忙得过来，她来了之后人手就完全够用了，不打算再招新了。”
韩越：“她最近还行？之前看她状态很差。”
“好多了，”原宿迟说：“我们招新那套心理题她过了，后来面试是逢时亲自把的关。”
“还没跟你算账，”说到方逢时，韩越看着他冷笑，“明明是你自己把方逢时拉出来垫背的，临了却拉我出去给你顶缸。”
原宿迟笑了，“你跟他又不熟，他总不能跳起来打你，再说那是袭警，他肯定不能干。”
他俩这么边说边往前走，转眼就到了原宿迟的车旁，韩越从兜里摸出烟盒递给原宿迟，见他摇头拒绝，就自己掉了一根点上了，“今天找你们过来前，我跟老王重新把你们当初重建52818热线的时候在局里留的档案看了一遍——你在乐童集团任职？”
他这么一问，原宿迟才真正愣了一下，“你以前不知道？”
韩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没事儿查你工作干嘛？”
“那你现在专门问这个是？”
“没什么，就是看见了顺口问一句，”韩越吐了口烟，“乐童是这边有名的童装玩具生产商，老企业了，我小时候都玩他们家的玩具，所以看见你在那就有点惊讶。”
原宿迟狡黠地勾了下嘴角，很自负的样子，“你们乐东除了乐童，还有哪家能容得下我这尊华尔街的大佛？”
“我今天不仅发现了你缺德，还发现了你挺不要脸。”
韩越呛了口烟，狼狈地咳嗽起来，刚被他骂了两句的原总在心里说了句“该”，脸上却显出了一点很虚伪的关切，等他缓过这口气儿，又说道：“其实我是想问你另外一件事——我在想，既然初一和初四这一男一女的自杀出现了共同点，那当初川宁她父亲的自杀……”
“不，”原宿迟没说完，韩越却懂了，他摇摇头，嘬了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在你们来之前我和王队已经又去确认过了，在川闫的尸检结果里，没有任何精神类药物的化学成分被检出。”
原宿迟也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遗憾，轻轻地呼了口气，对韩越摆了摆手，上车走了。
………………
…………
初六的晚上，给苏南补了课又不用去援助热线值班的川宁，跟齐麟约着一起去看了个电影。
春节贺岁档最热的一个片子，之前一直满场，直到过完了正月初五的情人节，影院的观众才堪堪地少了一点。
原宿迟他们中午走的时候没说到底怎么了，川宁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也没多问，电影就订得离苏南家不远的时代中心广场，齐麟打了车来小区门口接她，下了课俩人就直接过去了。
没想到电影开演了，有人在后面接电话，她一回头，却看见了坐在她斜后面的方逢时……
彼时的方逢时正好在接韩越的电话——换个人他就不接了，但警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没什么深交情的自己打电话，这电话他不接也不行。
结果刚说了几句，看前面有人回头，他抬起手准备跟人家无声地“抱歉”一下，结果就跟川宁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怎么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儿……
川宁也觉得巧，所以电影结束就回身跟他打招呼，看他两边的人都走光了，错愕了一下，“你自己来看的呀？”
“我喜欢一个人看电影，”方逢时目光转向齐麟，笑起来，问川宁：“你朋友？”
没等川宁介绍，齐麟对方逢时点点头，“你好。”
他们边聊边往外走，方逢时本来也是打算看完电影去吃火锅的，让服务生帮忙放个熊陪他的那种，这会儿看见她们，也就顺嘴问了一句，“你俩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
川宁赶忙摇了摇头。
她这人慢热，即使那天跟方逢时聊了很久也算熟络了，但毕竟还没熟到同桌吃饭能一直有话唠的地步，加上方逢时其实性格也怪，虽然专业做的是心理导师似的角色，但可能是跟人打交道多了之后的后遗症，工作之外他并不怎么喜欢跟人接触，一贯地喜欢独来独往，因此也没有进行虚伪的互相推让，转而看向川宁，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看上去比前几天起色更好，兼职还吃得消？”
她去当义务接线员的事情齐麟还不知道，原本是不知道他们的保密条款中包不包含室友的选项，见了温姨之后才知道一起生活的人不在保密范围内，川宁虽然觉得齐麟实打实是跟她一起生活的，但因为最初隐瞒了她，直到这会儿也没想好怎么跟她解释这回事，也只能含糊过去，“大家都很好相处。”
方逢时点点头，对川宁说：“你那兼职对情绪要求很重要，如果有哪里觉得不对，及时跟我说。”
川宁笑起来，“好，我知道了，谢谢。”
他们说话间已经下了一层楼梯，眼看即将分道扬镳了，一直听他们聊天没说话的齐麟却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拽了下川宁的胳膊，“等会儿，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心理医生吗？”
她一问，方逢时就挑眉笑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啊，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方逢时。”
……那一瞬间，接过了心理医生名片的齐麟觉得，她仿佛接过来了一把救命稻草。
她实在是熬不住了，她昨天从相亲现场回来之后失眠了一整宿，白天好不容易睡了一觉，还做了个被人拿着自己的假发追了十八条街的噩梦，醒了看见她专门放假发的柜子就开始闹心，整个人都陷在莫名的尴尬和焦虑里，总是在后悔恨不得能穿越回去给昨天那个混账男嘉宾两巴掌。
这么来来回回地一琢磨，她卖电影票的时候上网查了一下，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罹患了应激性创伤障碍。
跟川宁不一样，齐麟是个大咧咧的男孩儿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因此当场就直接问了，“我能问您些事儿吗？”
方逢时和煦地笑笑，了然地问她：“关于情绪上的吗？”
齐麟犹豫着说：“我可能……有点焦虑。”
“具体表现在哪方面呢？”
他们让开了楼梯前面的位置，走到了购物中心的中庭，齐麟趴在玻璃围栏上，看着楼下数不清的小脑袋，觉得很苦恼，“……比如头发吧，看见长发及腰的妹子，我就有点难受。”
“噗——”川宁一时没防备差点就笑出声了，被齐麟怼了一肘子，连忙捂着嘴尴尬地强行把笑声转成了咳嗽，在麟哥的眼刀下很识趣地往远站了点。
但其实不止川宁，方逢时也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不过他的错愕只是瞬间的一闪而过，他看上去仍旧是四平八稳，是可以被人信任的，“是长发给你留下过什么不好的印象吗？”
齐麟想起昨天，郑重地点头，“非常不好。”
“当时给你的是哪种不好的印象？是厌恶？是尴尬？是焦虑恐惧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齐麟想了想，“都有吧，就……挺复杂的感觉，说不太清楚，好像忽然对长头发产生了阴影。”
以至于已经扩散到了只要想起昨天，她就觉得自己这阵子都不想再碰直播了的地步。
方逢时原本以为只是小问题，但聊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出去职业谨慎，他提出建议，“这种情况的话，还是建议到我诊所去做套题看看，名片上面有地址，我们明天也节后复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选个时间过去，我们可以有针对性地好好聊聊。”
齐麟是个急性子，况且她也不想天天被这种见鬼的情绪支配，“明天可以吗？”
“当然，”方大夫点点头，“明天我只在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有两个预约，我们所午休的话是十二点到两点，除此之外其他时间我都可以，你随时。”
齐麟算了下时间，“那我十一点过去，可以吗？”
“当然，”方逢时风度翩翩地笑道：“这样上午把活儿都干完，我下午就可以提前收工，有空的话，还可以再来刷个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