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源安妥入了施府,施清韫便带着从他那学到的抓鱼技巧,和她娘的一个荷包,从施府一路从明城来到了云城。
施清韫十分费解,为何她爹娘没捎点银子给她?
云城乃鱼米之乡,繁华似锦,车水马龙,与明城的贵气不同,云城更多的是小富即安的福足。
所以,身着男装、‘瞎了只眼’的施清韫,更像是流落街头的叫花子。
云城多出美女,处处莺莺燕燕,到处鸟语花香,似乎连空气中都飘扬着胭脂水粉的香气。
所以,身着男装、‘瞎了只眼’的施清韫,更像是流落街头的臭叫花子!
眼下,这只臭叫花子正饥肠辘辘地走在街道上,对着一家家酒馆食肆口水直流。忖度着哪一家店的老板看起来比较和善,在她进店‘望梅止渴’之后,不会粗暴地将她打出来。
热闹的唢呐声传入耳畔,大红色的奢华轿子缓缓落入眼帘。耀眼的纹路绣满大红绸缎,明黄色的流苏一泄流下,精明的媒婆在轿前合不拢嘴,一副大户人家娶亲的模样。
那果子、糕点、水果、小食,也是走一路散一路。因是大户人家的喜事,所以对街头行乞者也格外客气,施清韫拿到了不少,心情十分愉快。
不巧,一只狗乘着施清韫不注意,竟吊着一个花白的杏花糕撒腿就跑,施清韫连追带赶跑了十里地,才从狗嘴里将那杏花糕给抢了回来。
不是不善良狗兄弟,您能放下脸去舔,她施清韫没这种天赋和勇气啊!
几日来,施清韫总算饱了一回肚子。见天色将晚,正欲找一个地方凑合一夜,却见另外一名十来岁的小叫花子边瞅着她怀中的糕点,边郁闷地啃着手指,那双眼睛似乎都要长在上面了。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施清韫给了那小叫花子一个杏花糕,她没告诉他,这是从狗嘴里抢来的。
小叫花子有点受宠若惊,‘抢’似的从施清韫手里接过杏花糕,生怕她反悔。三两下便囫囵吞枣地塞嘴里了,因为吃得太快太噎,还没咽下肚,又生猛咳起来,瞬间,那碎屑的杏花糕全部又被喷了出来。
还不刚不巧地喷在了施清韫的脸上。施清韫舔了舔舌头,嗯,味道不赖。
可怜的小叫花子,又直勾勾地将眼睛长在施清韫怀中的糕点上了。
施清韫见他滴溜溜的眼睛长得楚楚动人,极为漂亮,便咬了咬牙,忍痛割爱,又分给了他一个驴打滚。这下就算喷出来,也不会喷得四散开来了。
那小叫花子大喜过望,吸取了之前的经验,开始细嚼慢咽起来。小口小口呷着,像是要吃上一百年。施清韫忍不住笑了起来,‘独眼’眼角上扬,弯成一个漂亮的月牙。小叫花子看得痴迷,心想若不是瞎了一只眼,看来人还人模人样的呢。
“喂,瞎子姐姐!”
施清韫但笑不语。
“喂,瞎子姐姐!”
施清韫但笑不语。
“死瞎子!”
“小朋友啊,说别人瞎子是不对的,咱要讲礼貌是不是?”
“我没说别人,说的就是你! ”
“……”
施清韫才意识到,自己就是别人口中的死瞎子。
“叫我瞎子可以,能不能不要在前面加一个‘死’字!”
“死瞎子,你这个糕点是从哪里偷来的?”
“等等,你为什么不喊我哥哥?我不像吗?”
小叫花子一脸无语,好像听了什么弱智的笑话。
“你有喉结吗?像我这个,你以为你穿上男装、束上发髻就变男子了吗?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成熟点?成熟点?成熟点?”
施清韫的脑门上被猛戳了几下,只觉得生无可恋。
“说我死瞎子可以,不能冤枉我偷窃,士可杀不可辱。这些糕点是别人发的,好像哪个大户人家娶亲,遇者有份!”
小叫花子激动眼冒金星:“可是城南盐商黎耀天家的?”
施清韫刚来云城,对当地富商贵胄一概不明。不及回复,小叫花子就拽起了施清韫。
“走,还你杏花糕和驴打滚!”
城南风光旖旎,商户鳞次栉比,街道上各种奇怪的小玩意儿,看得施清韫眼珠子都舍不得移半步。施清韫虽生在官家,但甚少出门。所以初来乍到,见着什么都新奇。
她不知道,整条街上最煞风景的,就是她和小叫花子了。
她虽身着平凡男子衣衫,但这衣衫却明显大了三个号,像是偷来的。小叫花子更惨,一身破衣烂衫,补丁上贴补丁,破洞旁挨破洞,他说要还她驴打滚?施清韫看了看一旁嘴叼鸡腿,悠然摇尾的狗,忽然有点心虚。
“还是不要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咱们也算是……同道中人!”
“我请你吃大餐,什么熊掌鲍鱼、龙虾海鲜,随你喜欢随你选。”
施清韫愣了半晌,果断抓起小叫花子的手转身离开:“虽然咱们请不起大夫,也不能让人追着打!”
“我没病!”
“嗯,我信!有病的没人说自己有病!”
“我真没病!”
“嗯,我真信!”
小叫花子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见几个相识的老乞丐正心急火燎地从他们身边穿过,也不免急了,指着那两个老乞丐直嚷嚷。
“再不去占不到位子了,你爱去不去,随你!”
小叫花子说完,风一般超过了那两老乞丐,施清韫来不及多想,看了看一旁津津有味地猛啃鸡腿的狗,吞了吞口水,朝着小叫花子追去。
很快,两人来到了城南盐商黎家。
黎家大门敞开,喧闹异常,大有迎宾之势。施清韫才知道小叫花子的目的,原来是趁着人多嘴杂,混入其间大快朵颐。毕竟是喜事,想必也不会多加为难。
妙哉,真是妙哉!
不过奇怪的是,为何在黎家附近,却有多位女子在暗声哭泣?施清韫突然想起,在大街上遇到迎亲的轿子时,也有几位妇人在哭,当时只觉得或许有伤心之事。此番看来,甚是可疑。而相对而言,目所能及处,许多年轻男子却是春风得意,掩盖不住的笑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施清韫问了小叫花子,但小叫花子此时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混进黎家。对施清韫的其他问题,只觉得是多管闲事,而闲事,他一个小叫花子自然不关心、
施清韫和小叫花子正准备浑水摸鱼地进去,却见之前的两个老乞丐被哄了出来。而一旁的平民却混入了其间。老乞丐不服气,与黎家下人一通争执,却被告知乞丐衣衫褴褛,有辱门楣。
倒也可以理解,全城的乞丐都聚集在这,确实有伤风雅。
小叫花子意难平却无济于事,看着黎家宅院内琳琅满目的美食,狠狠吞了几口口水,几乎都要哭了起来,大有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的沮丧。
施清韫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孩童,忽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