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鱼立即举起手道：“大人，可否容小的问几句。”
她规规矩矩地模样逗得人发笑，卢琰问道：“你又是谁？”
韩侍郎答道：“这是我刑部新来的典狱，就让她说说看。”
一个女牢典狱凑什么热闹，难道刑部没人了？卢琰的目光中全是怀疑，本想将她斥责下去，可是看着绯鱼的小脸怎么都说不出难听的话，正在措词韩侍郎又道：“近来刑部事务繁忙，人手确实有些不够，所以这件案子我便请托裴三郎来查，绯鱼就是我调派给他的人手。”
他将神捕世家的名头搬出来，卢琰只好闭上嘴。
绯鱼站起来，走到谢小小面前，问道：“我想先问问，你当年为何答应做假证？”
从前的事如同隔世，谢小小沉默了片刻答道：“大约是嫉妒，那时我所知道的女子谁人不喜欢杨简，可是他眼中只有灵筠，我嫉妒她的运气，羡慕她可以赎身同心爱的人在一起，杨夫人许诺若我同意作证，她便替我赎身，还可以赠我金银，我便答应了。”
她只需要做一个证，便可拥有自由，灵筠反正已经死了，不是吗？
“那我再问杨夫人，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从始至终，杨夫人都一言未发，仿佛他们在说的是另一人而不是她。绯鱼又问了第二遍，她才转过头，淡然地道：“没什么好说的，此人是谁我根本不曾见过，她说的一切我都不会认，先夫皎皎如明月，如青山般的君子，至于灵筠……他深爱着那个女人，又怎会杀了她？”
没想到她会全盘否认，谢小小愤恨地看向她，绯鱼忍不住叹道：“杨夫人，你的夫君爱着别的女人， 你似乎一点也不伤心？”
“从我嫁给夫君那天起，便知道他的心在别的女人身上，那又如何，他再爱灵筠也不曾将她接回家中，夫君那样的人物能如此敬我，足矣。”
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想法！绯鱼久久不能无语，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恐怕事实不是如此，杨简身负盛名，他将灵筠收入房中或许称得上佳话，也许会被人诟病，会有人觉得他沽名钓誉，说不定这才是他没有把灵筠接回家的真相。”
她说得十分直接，杨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好容易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软弱地道：“大人，十年前的旧事我不想再听，请送我回去。”
清云道长不忍心地道：“杨夫人不过是个弱质女流，你们不要逼迫她了。”
只是问几句话而已，哪里就逼近她了？绯鱼又冲卢琰发问道：“卢大人，谢小小已经翻供，那么灵筠被杀的真凶可以说找到了。”
卢琰淡定地很：“就算谢小小现在翻供又如何，说不定是她在胡乱攀扯，空口白牙便想诬蔑杨先生？”
此案关乎到他近来筹备的盛事，故此他并不希望是眼前的结局。
绯鱼一想对啊，杨简已经死了三年，谢小小现在说什么都无用，总不能将两人都从坟里挖出来听审吧？绯鱼与裴清野对视一眼，两人犹如有默契般由裴清野接茬问道：“裴某听说卢大人与杨夫人近来多有接触，为着给杨简出本书，可有此事？”
“没错，”卢琰心里不痛快，我刚想好要出书你就开始查杨简，别不是故意的吧？
“可是大人，现在很明显，杨简是杀害灵筠的真凶，我等会在结案之后将此事宣扬出去，让所有人知道，一向负有贤名的杨简其实是杀人凶手，再出什么书啊集的不适合。”
“裴三郎，是否我卢琰得罪过你，为何要将这旧案翻出来为难我？”卢琰气急，猛地摇起扇子。
查灵筠被杀的真凶便是为难他？绯鱼心中轻哼，问道：“大人为何不肯、不愿相信杨简就是杀灵筠的凶手，难道也被杨简收买了？这么说来楼上墙面上渗血着实不稀奇，灵筠泉下有知，该知冤有头债有主，到卢大人家中显显灵的好。”
“放肆放肆！”卢琰连说了两遍放肆，为自己辩解道：“我可以保证，没收过任何人的好处，本官断案亦是遵从公平，况且，就算杨简是凶手，他也已经过世三年，又能拿他如何？”
“即便如此，也要将凶手查得清楚明白，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位人证，当年是他亲眼看见杨简穿着血衣离开灵筠住处。”
舒窈将寿伯从屏风后扶出来，他强撑着病体来到酒中仙，将当年看到的重讲了一遍，边说目光不住地看向杨夫人，只收到了杨夫人嘲弄地目光，昂着头不屑地道：“一派胡言，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先夫不是凶手，你们随意找个人说看到先夫行凶，岂不是在欺负死去的人无法言语！”
绯鱼简直被她气笑，上前与她理论道：“难道说杨简死得早便占理了？”
裴清野制止了她继续理论，对杨夫人道：“我为夫人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理一理，但愿你听完之后还能如此坚持。
十年前，杨简与灵筠相会在她的住处，二人不知何故翻脸，或许是因为灵筠逼他做出抉择，又或者二人之间的恩爱情意已尽，杨简持刀将灵筠杀死在帐中，而后匆匆离开，不小心被寿伯看到。时任京兆尹的卢琰大人在灵筠被杀后，抓了嫌疑最大的杨简，但杨夫人神通广大，找到了谢小小要她出面作证，同时亦警告寿伯，不管他看到了什么都不能说出去，于是，杨简被放，灵筠被杀一事成了悬案。
七年后，灵筠旧居已变成了酒中仙，而杨简声名愈盛，不料有人将他请去了酒中仙，事先在墙面上动了手脚，让墙上显现出灵筠被杀时的情景，旁人不知，可杨简看到后心神俱裂，当晚回家便病了，未出三个月便离世。而后三年墙上不再显现血迹，直到前些日子，卢大人与杨夫人动了念头整理杨简生前著作，要为他出书立作，惹怒了之前为灵筠不平的人，又一次暗中策划血迹显现事件，纵然不能为灵筠讨回公道，却无法坐视凶手的名声再上一层。”
他一边说，杨夫人的身子一边不住颤抖，良久才说出话来：“若是你们硬要诬蔑，我就算拼了一死也会与你们周旋到底！”
她就知道墙面渗血的事不可能是灵筠的鬼魂所为，都是有人暗中作怪，她的夫君没有杀人，灵筠的死与他无关。
裴清野却像在故意刺激她一般，又道：“杨夫人，你何必呢，杨简生前与你相敬与冰，又何必维护他至死？”
“你住嘴！我夫君的名声，谁都不能诬蔑，这件案子早有了定论，我夫子无罪！”
说罢她紧紧盯着卢琰，可卢琰眼神闪烁，有人证在此，他只能承认当时错判放过了凶手，但这不是他的原因，都是因为谢小小作了假证的缘故，还有寿伯没有道出真相，怪不了他。
一直没有出声的清云道长突然说道：“杨夫人，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杨先生确实是杀了人，他早在离世之前便已经亲口对着你我承认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