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被请来东府乐堂的两位小娘子早已等候多时,傅七娘子本人没来,据说是病了,来的是她贴身服侍的婢女,另一位便是丢了佩囊的韦珍珍。
韦珍珍在当日丢失佩囊的房间等着他们,她穿着身飒爽的骑装,身形比一般女郎要高,眉眼带着英气,见到裴清易等人大方地打了声招呼:“原来是裴二郎,有什么要问的须得快些,我约了人出城,时辰不早了。”
裴清易先问的话:“大娘子受累,那我便问了,可否将当日的情形先说一说。”
关于那日的情形,韦珍珍记得十分清楚:“那日来的人多,你也知道,平日那些公子非受邀不得入内,公主府又一向阔绰,来沾光的人不少,我是下了赛场后回房来换衣时发现佩囊不见了的。”
事情经过并不复杂,裴清易又询问当日可有异常事发生,韦珍珍回想片刻,摇摇头道并无异常,绯鱼忍不住问道:“敢问大娘子,你是从赛场归来 ,回房后可会先沐浴?”
“你也是百事司的人?”韦珍珍打量着她,觉得有些不像,瞧她这一身环佩叮咚,动一动头上的流苏轻击,心中忖着不知是哪家的女郎来凑热闹,上前执起她的手道:“好美的女郎,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裴清易瞄了身边人一眼:“大娘子,她并非我百事司的人,而是长安女牢典狱柳绯鱼,一向跟着三郎做事,不信你问三郎。”
裴清野一直没说话,韦珍珍这才看到他也在,松开手讶异地道:“裴三郎,你竟会来此处!难道不知今日各府女郎也约好在此齐聚吗?”
今日是什么日子,还将有一堆女郎出现在东府乐堂?裴清野哪里会知道,闻言只想转身速速离去,可绯鱼一把拽住他:“你干嘛去?”
裴清野刚想挣扎,绯鱼凑到他耳边道:“不能走,话还没问完呢,难道你想输给裴清易?”
说完她瞪了眼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裴清易,一看他就没安好心!
看他们两个毫不避讳地拉扯,韦珍珍眼珠瞪圆,指着他道:“难道真如裴二郎所说,你们……你们是一起的?”
从来不与女子打交道的裴清野身边跟了个小娘子!韦珍珍有些兴奋,待会儿定要告诉那群好事的女郎。
绯鱼不解地道:“是啊,一起来问案,有何不对?大娘子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韦珍珍压下心中的好奇,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因为沐浴之前佩囊还在,所以觉得奇怪,那般短的时间又不曾有外人进来,怎么就不见了,我命人在房间四处找遍了也没找到,其实并非什么宝贝,里头装的东西也不贵重,丢也就丢了,例行向主事娘子说了一声,没想到他们这般重视,还请了百事司过来问话。”
她带着绯鱼在房间内外走了一圈,指给她看当日沐浴之处,她的身边自然有人服侍,不可能有人进来偷盗而不被发现。绯鱼注意到窗前有扇雕镂屏风挡着,恰可用来放置衣物。
“可否描述一下那佩囊的样子,我们好记下来。”
“出门时我特意思换了个寻常的,宝蓝如意纹,缀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
绯鱼心中默默记下,韦珍珍笑道:“可问完了?那该我问了,瞧你年纪与我一般大,如何就去女牢做了典狱,我见过的女官里属你最好看,我一向觉得这些冠子玉饰累赘,但是格外衬你。”
“我也觉得累赘,你身上穿的才好看利落,是要去骑马吗?”
韦珍珍点点头,爽利地道:“你若喜欢,下回我便叫上你一同去,要不这样,你让裴三郎带你来,如何?”
不等绯鱼答应,裴清野便板着脸道:“该去问傅七娘子了,你来不来?”
说完先往外走,绯鱼急忙跟上,只来得及回头对韦珍珍说了声若有消息再去找她。
傅家小娘子的婢女名蓝蕊,这次裴清易没再先问,示意绯鱼上前,方才他面对韦珍珍时才发现,这种事由他来问诸多不便,不然倒像在打听女儿家的私事。
绯鱼冲他得意一笑,问道:“蓝蕊,你家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可以起身了,多谢大人。”
“那就说说你家娘子丢失的是什么吧。”
蓝蕊想了想道:“是一串镶着红色宝石的珠串,一共嵌着七颗红宝石。”
“带我们去丢失链子的地方瞧瞧吧。”
蓝蕊依言带他们去了思静园,道:“七娘子爱静,来了东府乐堂便总待在这儿歇息看书,当日我就站在七娘子身边,看着她打了个盹,醒来没一会儿突然发现手上的珠串不见了!”
青天白日岂不是见了鬼,傅七娘子身子弱,回去便受惊卧床,一直至今日还未痊愈。
绯鱼他们在四处走走看看,什么也没有发现。四周寂静,绯鱼发现此处的桂花香味更浓了,原来思静园中种了不少桂花树。
“那当日可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异常?”
“异常事……”蓝蕊思索半天,抬头道:“今年桂花开得好,七娘子本亲手摘了几枝桂花,说回去要做些桂花香茶,这个算不算?”
绯鱼摇摇头,看来傅七娘子是个喜好风雅之事的女郎。
连着三桩都是莫名其妙的丢失物件,偏又没留下任何线索踪迹,将蓝蕊打发走以后,绯鱼看向裴清野,他走过来问道:“可有什么头绪?”
“没有,只觉得贼子眼挺尖,偷的都是明晃晃亮闪闪的宝石明珠,可他偷顾娘子的扁盒做什么,难不成里面有好宝贝?”啧啧,来了长安果然不一样,在平城的时候,需要她找的都是街坊婶娘的针头线脑、猫狗牛羊,如今找的都是珍珠宝贝,真是长见识了。
裴清易也走过来道:“你们在说什么,既然一起来的,不如说出来一同商量?”
“谁和你一起来的?”绯鱼偏不想和他多说,跳起来抱住候幽道:“除非以后你放候幽自由来找我,否则免谈!”
候幽清冷的脸上有一丝无奈,她家公子定是又要生气了。
“你!”什么条件都行,裴清易就是听不得放候幽自由这几个字,哪怕绯鱼是个女子也不行,他朝裴清野冷笑一声,将候幽从绯鱼手里拽出来便走。
“你看他的样子,小肚鸡肠,哪里有大人的模样,裴清野,我真同情你,要和这样的人待在百事司,放心,有我帮你,一定很快找到失物,让你在总捕大人面前扬眉吐气!”
方才还说自己没有一点头绪,这会儿便夸下海口,裴清野根本不信,木然回道:“哦,你这么有自信?”
“那当然,别的我不敢说,这件事我一定帮忙!”
在绯鱼眼中,裴清野已经不是从前当街训斥她的裴三、动则可令她丢差事的裴大人了,而是被裴氏族长压迫生活极不易的裴清野,一时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裴清野又如何觉察不出来,问道:“你今日看我目光好像不太一样。”
“没呀,你看错了吧。”
“好像……有时候你看灵儿就用这种目光。”
同情中还带着一丝怜悯,什么时候他需要她的同情了?
“你岂能与灵儿比,她那么可爱!”绯鱼不自在地扭过脸,不去看他。
此时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裴清野不怕别人听到,主动提起裴清易的事:“其实二兄他是因为对候幽十分着紧,才会说那样的话,族伯重视他,从小对他要求亦很严厉,族中能说得上话的人没有几个,是候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也不知你如何知道他这个弱点,总拿候幽来气他。”
“刚刚他是不是很生气?要不下回我不气他了,走吧,咱们去找候幽去。”
刚准备离开,思静园便来了几名娇客,打前一位笑吟吟地道:“裴三郎,你果然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