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命案发生后,裴清野用最快的速度向州府送去公文,若青州及其他县郡没有出现类似命案,那么平城的命案便可列为连环凶案中的一件,这一回再不是毫无头绪,陈友平的样貌画像已经画出来,衙门正在全力缉捕此人。
绯鱼将心里浓浓地哀伤收好,与裴清野奔走在平城的大街小巷,可是陈友平似乎消失了,任他们四处寻找也没有踪迹。
“看来他离开平城了。”
天下之大,若真想藏起来,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找得到,或许下一次再发现他踪迹时,会伴随着又一桩命案,绯鱼一想到还会有人像奴奴一样丧命,便急得抓头发。
裴清野并不着急,他悠悠地道:“你把头发揪光了也没用,等吧。”
“等什么?”
他明白绯鱼的心情,没责怪她,替她分析道:“之前几桩凶案都无人见过凶手的面目,是男是女都没个定论,眼下也算是有进展了,不是吗?还有,凶手很凶残,可他为何要留下杜安平的性命呢?”
绯鱼点点头:“所以你是在等华光儿他们回来?我知道你派他们去很远的地方,去了哪里?”
“等他们回来你便知道了。”裴清野一脸莫测高深,惹来绯鱼一个白眼,都这种时候了,对她还不信任,是还记得两人的赌约吗?
“我承认神捕世家的人了不起,行了吧,咱们的赌约就当你赢了,成吗,现在快告诉我华光儿他们去了哪里,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裴清野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她,任她再怎么问,他就是不说,气得绯鱼当场便要做出对上官不敬的事来,还好柳景明路过及时制止,将她硬拉了回去,“我看你是魔怔了,这件案子有上头派来的大人办理,你凑什么热闹。”
“阿舅,我可是同裴大人打了赌的,现在奴奴还成了受害者,如何能坐视不理。”
“可是你如何坐视不理?绯鱼,这些年阿舅没有尽到好好教育你的责任,是我的错。”
一见自小将她养大的阿舅面露痛心,绯鱼有些不忍,声音软和下来:“阿舅,你莫再气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在家好好歇两天,不去衙门了。”
反正去了也是看裴清野那张臭脸,她看着就来气。
柳景明欣慰不已,连声说好,心里已经在想这两日张罗些什么吃食给她。
绯鱼眼珠转了转问道:“阿舅,这几日隔壁的宅子好生安静,杜老爷没再来咱们家吧?”
“没有,他家中出了命案,也安份了许多。”柳景明提起隔壁便一脸不痛快,十几年了他们家在此活得极安生,现在下隔壁人家出了命案,真是晦气!“哼,我一直不喜欢同他来往,别看他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其实他身上有股子阴沉味儿,再说了,能赚得这么多钱财挥霍,会是什么老实人。”
他也知自己说这些是马后炮,教导绯鱼道:“阿舅好容易将你平平安安地养这么大,可不想你为了这种事出事,你离这些凶案远些,往后可别再踏进杜家一步。”
第二日,绯鱼果然寻了个借口不去衙门,柳景明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让她在家休息。他前脚出门,后脚绯鱼就敲响了隔壁杜家的大门。
她没穿公服,守门的仆人又认得她,便直接领她进了宅子,一路带到客舍前,说道:“自从奴奴死后,老爷便不在那间房里住了,搬到客舍来,也是,血乎乎的味儿一直不散,吓死人了。”
他们这些奴仆是被买来的,即使心中害怕却不得自由,只知老爷这两日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绯鱼打量四周的景致,不知是否错觉,没有了奴奴在的地方,再奢华的布置都掩不住满院的败落之意。
她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轻泣声,杜安平眼眶红红地走出来,哑着声道:“可是奴奴的事有消息了?”
绯鱼摇头,杜安平无力地坐下来,几日未见,他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叹息着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奴奴竟然会和我讲的命案中那个舞姬一样的下场。”
若是他不曾讲过那样的事,自己的身边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奴奴也不会死。
“我现在很后悔,若不是找了那个陈友平来看家护院,奴奴就不会死,这天杀的贼人若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他,为何要杀我的奴奴!”他低声咒骂着。
“我见过陈友平,他的面相并非善良之辈,杜老爷为何要找他来做护院?”
“我见他连饭都吃不饱,一时发个善心,没想到……”杜安平说不下去了。
绯鱼在房中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屋中俱是缟素,看来奴奴的死对杜安平来说是件十分难过的事,他能对买来的小女奴如此也算不错了。
“杜老爷,我来是想问一件事,你说你那一年听到一声很响的炸雷后被惊醒,对吗?”
“不错。”
“那奴奴出事当晚雷声大作,可是你身体不适,早早便睡了,后来被人下了迷药,没有听到响雷。”
杜安平点点头:“那一晚我略感不适,只想赶快入睡,这也是长年奔波在外落下的老病根了,若是不睡着的话,第二日会生一场大病,而每到这样的时候,我就赶快让自己睡着,通常睡着之后会很难醒来,有一次我的仆人在我入睡后,来回禀一件很紧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但是这一次我却是中了迷药,我知道裴大人怀疑是我说了谎,可是天地良心,我为何要杀奴奴?”
“那是因为奴奴的死状与近来发生的一桩环凶案一样!杜老爷听说过吗,那个凶手专杀女子,且在杀人之后毁去死者的头颅。”
杜安平脸上血色全无,颤着声道:“什么……有……有这样的事?”
对于他说的病症绯鱼从未听闻过,紧紧盯着他的惊诧的神色,又道:“凶手杀人毫无道理,杜老爷说自己没有理由杀害奴奴,那些受害者又何曾有被杀的原因。”
杜安平无力说话,瘫倒在坐榻上,绯鱼站起来说道:“我想去奴奴的房间找一样她的东西留作念想,看来杜老爷无力带我过去,就不用陪我了。”
她对杜家的记舍熟得很,说罢便自去了。
奴奴住的房屋很小,东西也少,全是主人赏赐下来的衣物珠玉,被人收拾整齐放在合柜之中。绯鱼在奴奴的房间里随意拿了条她生前常用的巾帕,塞进袖笼里便离开。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出事的卧房走去,边走边想,奴奴向来温驯听话,杜安平说要早睡,奴奴怎会不听传唤去主人房中?
此处修整的绿荫蔽地很是清幽,可已成了凶房无人敢近前,静悄悄地不见人。内房的血迹已经清理过了,铺盖器皿等物已被搬走,只留下空荡荡的家什和帐幔垂纱。
绯鱼小心地避开地上曾出现过血迹的地方,房中太过安静,佳人已去,又能留下什么念想,再没什么发现,她转身离去欲关门之际,目光忽然落在靠近门边的柏木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