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跑到晚上,又从晚上跑到第二天的晚上……两人并不是不跑了,而是陷进河岸的烂泥里。
夜风太冷,水太凉,胡立夏挣扎无果,绝望地躺在河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要习惯这样亡命地跑,她宁可回家,第一,认错,第二,嫁人。
不嫁汪家,总有个男人能嫁,总比逃命强。
再说了,在剧社这么几天,除了人好,没有一处好,天天吃不饱睡不好,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孔刀刀刚刚还蔫蔫的,一下子跳起来,扭头就走。
“刀儿,你别走,你走了我没地方去了。”
“你不是要回家嫁人吗!”
“你走了我就回不去了!”
孔刀刀回头看了一眼,用一根绳子捆在她腰间,把她从烂泥里往外拖。
胡立夏一手拽住绳索,一手擦泪,抹得满脸都花了。
孔刀刀拖完了回头一看,笑得直不起腰来。
胡立夏倒也知道他年纪小,自己丢脸丢大了,赶紧去河边洗脸。
孔刀刀一把拽住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你又发的什么疯!”
远处枪声隐隐,现在确实不是讲脸面的时候,胡立夏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大家都在掩护我们逃跑,你不领情就算了,在这闹什么闹!”
胡立夏委屈极了,她又没有习惯逃跑,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来吧。
“算了,你爱去哪去哪,我要找他们去!”
孔刀刀言出必行,丢下她沉甸甸的百宝袋转身走了。
胡立夏扑上前抱住百宝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然也不知道该去哪,一步步跟在他身后。
孔刀刀停住脚步,冷冷道:“别跟了,我们这确实不适合你,你回家过安稳日子吧。”
胡立夏一想也是,还没吃上一口饱饭就得先习惯逃命,谁受得了。
孔刀刀头也不回走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边走一边抹泪。
胡立夏急了,“刀儿,你家在哪?”
“江西。”
“你父母呢?”
“死光了,全家都死光了。”
“那……那你跟我回家过安稳日子不行吗?”
“不行,我们不是一路人。”
胡立夏呆住了,原本软绵绵的脚再次失去控制,径自跟着他往前飘。
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人都大惊失色,胡立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赶上去抓上孔刀刀就往草丛里拖。
孔刀刀甩开她的手,反过来把她推进草丛,扭头迎着马蹄声跑去。
胡立夏犹如醍醐灌顶,这才明白何玉璧杨铁西孙大雷安玉宝他们为什么屡次要撇下自己,屡次不一块跑。
这份用性命换的情,她怎么敢领!如何领得了!
胡立夏扔了一直舍不得的百宝袋,从中抓出单筒望远镜冲了上去,这是她最值钱的东西,说不定能换条生路。
水光粼粼,月光明亮,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见到有人蹿出来,微微一愣,从马上跳下来。
胡立夏惊叫一声,冲上前将孔刀刀护在身后。
孔刀刀瞧瞧她比自己单薄不知道多少的小身板,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讲话太过分了。
男子扫了两人一眼,喝道:“鬼子已经追上来了,你们这是磨蹭什么!”
男子穿的不是军装,可讲话比谁都有气势,胡立夏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吓傻了。
孔刀刀比她经验丰富得多,赶紧上前敬礼,正色道:“首长,我们是平原剧社的队员,跟大家失散了。”
“你们是从平原村跑出来的?”男子口气十分沉重。
“是的。”两人同时回答,交换一个惊恐的眼色。
“我们正在解围,战斗很激烈,伤亡很大。”
“我知道!”胡立夏镇定下来,“刀儿,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谁要你带!”
“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你们真是不知死活!赶紧撤!”男子拍了拍马身,“马给你们,你们赶紧离开河两岸,鬼子已经搜过来了。”
“我们不白要你的,这个给你!”胡立夏双手捧出望远镜。
“好东西!”男子咧嘴一笑,笑得一口白牙闪着光。
当然是好东西,她花光了所有积蓄,还饿了好多顿呢。胡立夏突然有些后悔,手悄然往回缩。
男子抓上望远镜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黑幕中。
枪声由远及近而来,响彻整个夜空,胡立夏这才知道怕,拿出百宝袋,和孔刀刀两人相互协助上马。
马非常有灵性,根本不用发号施令,带着两人飞驰而去。
首长说得没错,避开河道,枪声也逐渐消失,等两人实在颠得受不住,天亮了,马也停下来,悠悠闲闲吃草。
两人扑倒在地,连苦胆水都吐出来,跟着马一块吃了几把草,这才回过神来。
这除了野草小树啥都没有,又是哪?
马确实有灵性,可灵性得有点过了头,等自己填饱肚子,撒开蹄子就跑。
两人使出拼命的劲头撵,两条腿对四条腿,怎么撵得上。
等马尾巴和尘土都不见了,两人扑倒在地,面面相觑,哭都哭不出来。
首长的马可是要紧的东西,这丢了可怎么还他!
怎么办,还是得找。两人互相鼓劲,朝着马跑掉的方向走,走了大两三里地,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拄着拐杖走来,两人像是看到救命的稻草,扑上前一个劲作揖问马问路。
“没有马,也没有人家。”老头儿看两人直皱眉,“你们走错路了,鬼子现在到处都是,你们赶紧往回走,找个地方换身衣服,打扮成一对小夫妻回娘家。”
这身军装虽然破得很,也是从小穿着长大的,孔刀刀舍不得,胡立夏不好意思,不过两人也知道利害,交换一个眼色,立刻掌握分工合作的精髓,孔刀刀先答应下来,胡立夏继续问路。
回平原村肯定是不行了,两人总得找个地方等何玉璧他们才行。
老头儿又说:“平原村那边闹得慌,你们不要回去,一直朝这头走,走到离永安古城10多里地,你们打听打听,那有个村子叫做小莲庄,很好认,村口两个大池子,种的都是荷花。那里接近游击区,村里有应付日伪军的村公所,也有接待咱八路军的村公所。日伪的靠着左边池塘走,八路的朝右边池塘走。你们找到咱自己的村长,再向他说明情况,看他能不能帮忙。”
孔刀刀脑袋点得像鸡啄米,胡立夏一边记在心里,忽而生出几分疑问,这老头儿一口气交代得清清楚楚,中气十足,哪里像上了年纪。
“路上有车马店,你们跟老板说是老韩家人,暂住一晚上,看看有没有鬼子汉奸,没有的话你们再启程。”老头儿脱下身上的布衣塞给孔刀刀,又拿了点钱交给胡立夏,“我也帮你们盯着,你们安生赶路。”
“谢谢老爷子!”孔刀刀毕恭毕敬敬礼。
“谢谢!”胡立夏学着他的样子敬礼。
“以后你可别来这套,让人看见可了不得。”
老头儿说的全是保命的诀窍,胡立夏冷汗直冒,瞥了孔刀刀一眼,抓着他鞠了一大躬。
两人再起身时,老头儿已经不见了,简直像是神仙下凡指路,或者都是一场梦。
胡立夏和孔刀刀面面相觑,捶了对方一拳,一跃而起,赶紧去换衣服。
胡立夏衣服刚换完,突然听到一声惊叫,赶紧抓着一根树棍冲回来,孔刀刀手里同样抓着一根树根,正在和一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八路军小姑娘对峙。
孔刀刀这身实在太脏了,小姑娘一时没看出身份,回头一看胡立夏,顿时清醒过来,丢下棍子跌坐在地。
“我是李侠,他是孔刀刀,我们都是平原剧社的,你叫啥?”
“左黎黎,父亲姓左。母亲姓黎,黎明的黎。”
“你怎么落单了?”
“平原剧社缺女演员,我想去试试。”
三人都沉默下来。
突然,左黎黎不知想到什么,撑着棍子起身和胡立夏站起来比了比,趁大家没注意,还耍诈踮了脚。
孔刀刀一根棍子按在两人头顶,明显朝着左黎黎这方倾斜。
胡立夏嘿嘿笑道:“行了,这回跟我走。”
左黎黎四面看了看,感到一丝绝望,背上书包背包默默跟了上来。
胡立夏刚进平原剧社,刚要受训就被老乡和队员们拉去唱歌,对她的全副武装表示出十二分的好奇,一直跟在她身前身后瞧。
这一身确实让人艳羡,孔刀刀跟着大队伍走了这么些年,大家都是缝缝补补过日子,行头都是拼凑出来,哪有这么齐整。
“你的军装呢?”孔刀刀打量胡立夏新换的花布衣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没地方洗,又全破了,埋草丛里了。”
“那是我省下来给你的!我就剩下这身!”
“等到了何队长,我找她领了赔给你就是!”
“你说得倒是轻巧,我们弄一身军装有多难!你知道吗!”
“你们别吵,我这还有。”左黎黎看不下去了。
胡立夏一拍脑袋,冲着孔刀刀一指,“你,赶紧去望风,她得换身衣服才能去老乡家。”
胡立夏一头扎进百宝袋里翻找,孔刀刀气呼呼抢过左黎黎的水壶跑去灌水。
胡立夏和左黎黎收拾出来,变成一对清清爽爽的小姐妹,孔刀刀把两人的东西全扛上,心有不甘,回头瓮声瓮气道:“我是你们家的小伙计。”
他还记得这茬呢,胡立夏哈哈大笑,孔刀刀两眼一抹黑,觉得太丢脸,卯足了劲跑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没人说停下来,三个都是年轻气盛,跟上了弦一样不知道停。
最后还是胡立夏最先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草地上,四仰八叉看着天空。
“星星,好多星星……”
孔刀刀和左黎黎面面相觑,这么大的太阳,哪来的星星!
孔刀刀打开水壶塞到胡立夏嘴边,好歹把晕得胡说八道的人救了下来。
三人缓了口气,发现一个小山坡,憋着一口气全都冲上来四处眺望。
胡立夏近乎绝望地喊道:“车马店在哪,小莲庄在哪?”
“你还问我!”左黎黎气得直跺脚,“刚刚是谁让我跟着你走!”
“再找找,老爷子指的就这条道,一直走总能走到的。”孔刀刀手搭着凉棚四处看,突然冲着远处一指,“炊烟!那有个村子!”
“啥村子!”左黎黎一看就是老兵,就地趴下来,先找到掩体才窥探情况。
胡立夏和孔刀刀有样学样趴下来。
前方果然有炊烟,还不止一处!
胡立夏和孔刀刀交换一个眼色,孔刀刀为了显出自己的能耐,背上东西一溜烟跑了。
有村子,就有落脚的指望,三人你追我赶,都来了劲头。
一个十七八,一个十五六,一个十二三,三人都没多大点,都是孩子心性,一会就玩熟了,一边走一边交流唱歌演戏的经验,小小声地唱歌给自己打气。
孔刀刀很快做出判断,左黎黎唱歌还行,只是胡立夏天生的好嗓子,左黎黎比她差得远,不一定能吃上这碗饭,何队长能不能留她还不一定。
三人很快就到了近前,孔刀刀最先发现不对,拽着两人躲到草丛里,自己悄悄去打探情况。
这里确实是一个不到10户人家的路边小村,他们看到的不是炊烟,是鬼子进村之后杀完了人放火烧的烟。
孔刀刀打了水把余烬浇熄,从一户人家掏出几个地瓜充饥,三人一块躲在尚未烧光的断壁残垣里歇息。
“车马店和小莲庄到底在哪呢?”胡立夏还惦记这两个地方,“老爷子不会骗我们吧。”
孔刀刀摇摇头,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行!”胡立夏连忙拦住他,“我们要是再走散就麻烦了。”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左黎黎飞快地蹦起来,将两人拽到一旁,小心翼翼窥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始终毫无动静,刚刚那个好像是幻影。
孔刀刀忍不住了,用手示意自己去看一眼,不由分说往外走,突然呆如木鸡。
胡立夏先反应过来,冲出来迎了上去,不知不觉间已是满面泪痕。
安玉宝被他们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露出大大的笑容,回头拍了拍手,“那两孩子在这!”
很快,孙大雷和杨铁西抬着一个简易担架从草丛走出来,大家看来都吃了很大的苦头,脸上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担架上的何玉璧也是满身鲜血,昏迷不醒。
简易担架是用两根树棍一块破木板做成,担架破,自然没法睡人,两人用藤蔓搓成绳索,把人紧紧绑在上面。
两人跑得倒是挺快,何玉璧两只手紧抓在树棍上,都已经抓出血来。
胡立夏跪在一旁为她擦洗手上的血迹,泪珠子大颗大颗落下来。
左黎黎打开书包,翻找出药包,对清洗好的伤口进行处理。
孙大雷和杨铁西忍得了刀伤枪子,忍不了她的泪珠子,扭头躺一旁草地假寐。
两人都太累了,假寐变成真睡,一转眼就打起呼来。
安玉宝拎着枪在一旁警戒,孔刀刀也不嫌烦,一趟趟地去接水给两人冲洗,左黎黎和胡立夏很快处理好伤口,何玉璧发出轻轻一声呻吟,终于缓过来。
“其他人呢?”胡立夏犹如大梦初醒,环顾四周。
“你别问了,就剩了我们四个。”安玉宝直叹气。
“那么多人……”胡立夏硬生生把所有话吞了进去。
“李侠同志,”孔刀刀一脸严肃看着她,“你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胡立夏瞪他一眼,凑到何玉璧身边,何玉璧微微睁开眼睛,冲着两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没事,别担心。”
胡立夏把泪水憋进肚子里,挤出笑容道:“队长,我们去找车马店,去找小莲庄。”
何玉璧笑容收敛,默然闭上眼睛。
安玉宝轻声道:“我们刚刚从你说的地方来,这一路上全被鬼子扫了。”
孙大雷睁开眼睛,低声道:“队长肩上这伤,就是车马店的时候跟鬼子遭遇上留下的。”
“到车马店的时候我们其实还有12个,其他同志全牺牲了。”
胡立夏直愣愣看向安玉宝,再也说不出话来。
左黎黎拳头紧了紧,推开她仔细检查何玉璧肩上的伤口,打来水仔细冲洗一番,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绷带包扎起来。
胡立夏也在学校学过战时护理,收敛心神给她打下手。
自始至终,何玉璧目光恍惚而温柔,满头冷汗,一声不吭。
胡立夏和左黎黎都颇有几分意外,女孩子都怕痛,何玉璧为啥不怕。
孔刀刀跑得满头大汗,把最后一壶水送到两人身边,坐下来紧紧捂着脸。
包扎完了,何玉璧喝了几口水,发出微弱的声音,“鬼子正在四处活动,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赶紧撤。”
“我们去哪里?”孔刀刀抹了一把脸站起来。
“去找大部队。”左黎黎举手发言。
“大部队在打仗,怎么找?就算找到了,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带我们?”杨铁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眯缝眼睛看了看何玉璧。
何玉璧点点头,无言地表示同意。
“你要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去找大部队。”
左黎黎闷闷坐下来,不吭气了。
“还是回平原村吧。”胡立夏还是不信邪。
众人齐齐摇头,把这个意见否决了。
“去延安!”左黎黎从延安来,在她心目中那是最好的地方,“不然去太行山也行!”
“去邯郸!”安玉宝朝着前方一指,“咱们先治伤。”
“不能去大城市,敌人查得很严,太危险!”
何玉璧说完,又有些撑不住了,一手死死抓着担架大口喘息。
七个人七个不同意见,太难为大家了。
“大城市不能去,小城小镇可以考虑考虑,这一带有永安、平南、武安……”
看胡立夏掰着手指头,动作挺幼稚,又挺一本正经盘算,左黎黎和孔刀刀交换一个眼色,都挺想装作不认识她。
想是一回事,听她口气,她是唯一的地头蛇,还得让她把人安置妥当才行。
胡立夏头顶一朵愁云罩顶,抱着可怜兮兮几根手指头挑选,选这条路,碰上鬼子几率百分百,选这条道,碰上汉奸几率百分百……
这地方太偏僻,不好找,那个村听说穷得没裤子穿了,七个人都得饿死。
众人又傻眼了。
是何玉璧的一声短暂呻吟惊醒了众人,他们没这么多时间了,得赶紧想办法。
胡立夏抬头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圈,冲着东北方向一指,“走,我带你们去永安古城!”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日伪军早占着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再一看胡立夏,更不放心了。
她满脸纠结,不像是要去永安古城,而是要去上刑场。
安玉宝到底是个走江湖的,这时候还有点主意,或者说假装有点主意,一张苦瓜脸苦瓜色更浓了,“我同意,我跟太平武馆馆长秦安邦还有点交情。”
胡立夏脚下像装了个冲天炮,一下子蹦起来,“秦安邦那个铁公鸡!会跟你有交情!”
安玉宝编不下去了。
秦安邦确实跟人没啥交情。
不对,要是跟秦安邦攀上交情,那得脱层皮。
看来她确实是永安人,连铁公鸡都知道,也就只能指着她了。
在小村一通翻找,七个人找了几年衣服换下军装,还真组成一个小小的卖艺兼挑战团,挑战目标是鼎鼎有名的太平武馆秦馆长。
武师是会点拳脚的孙大雷和杨铁西,安玉宝干吆喝的老本行,何玉璧当卧病的师娘,左黎黎和孔刀刀是他们的一双儿女,胡立夏是杨铁西的徒弟。
大家分工明确,很顺利进了城,轻车熟路来到太平武馆门口讨教。
秦安邦听到小徒弟通报,出门一看,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比武?这都什么时候了,谁会来跟我比武?”
自从鬼子打过来,大家伙都顾着保命,确实没几个人会干比武这种无聊事。
“是的,我们要跟你比武!”孔刀刀还在发愣,屁股上莫名被人踹了一脚,把他连人带左黎黎一块踹出来。
秦安邦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打量两人。
俗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惹上了没好处。
他是师傅,这一退可就不妙了,后面一排看热闹的小徒弟生生退了三步才停。
三步说长不长,直接进太平武馆大门了!
“比武确实只是个借口,”胡立夏一脸真诚的笑容,一躬到底,“多谢秦师傅收容!”
秦安邦一咬牙,侧了侧身子,准备摆出一个最漂亮的姿势请他们滚。
后面一排小徒弟全都侧了身子,摆出特整齐的请的姿势。
秦安邦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影一闪一闪又一闪,胡立夏、孔刀刀和左黎黎三个小鬼头全都进门了。
进了门,可就由不得他,胡立夏小时候在这里玩过,对武馆的犄角旮旯都熟得很,一转眼就找好了地方,后院靠墙两间杂屋,安静舒适,一有动静翻墙就能跑。
最重要的是,离厨房很近,饿不着。
兵荒马乱,来投奔自己也是图个活命,再赶就是自己不对了。秦安邦老老实实认了这茬,打发大厨秦五管着他们,别饿死人,别让他们偷吃,扭头躲进书房生闷气去了。
何玉璧睡床,胡立夏和左黎黎打地铺,左黎黎好一顿忙乎,检查何玉璧的伤口,准备重新处理。
左黎黎扭头一看,胡立夏眼里的崇拜快满出来了,到底还是脸皮薄,低着头直笑,再看一看何玉璧,笑不出来了。
“李侠,要赶紧想办法退烧。”
“有什么办法?”胡立夏看着何玉璧红通通的脸,有些慌了。
“伤药,得有伤药才行。”
胡立夏转身就跑,无头苍蝇一般一头钻进厨房。
秦五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姑娘,饿肚子啦?”
胡立夏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摇头,“五叔,您有办法治伤吗?
秦五一点也不奇怪她为啥叫得这么熟络,嘿嘿笑道:“你算找对人了,武馆天天摸爬滚打,受伤常有的事。
“你们有伤药?”
“武馆里连大米都在师傅那管着,有药也拿不出来啊。”秦五冲着前院指了指,“你去回春堂找刘大夫问问。”
找刘大夫岂不是自投罗网!
胡立夏发出轻轻一声惨叫,抱着脑袋愁坏了。
秦五笑了笑,蹲下来抓出烟杆子,咕咚咕咚抽他的烟。
咕咚声惊醒了胡立夏,她猛地抬头,眼睛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