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的一天。
得知自己的恩师兼益友
娜塔莉亚面临着人生最大危机的时候,卫宫切嗣依然没有显出任何感情上的波动,依然忘我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即便自己的内心如何焦躁也好动摇也罢,切嗣依然没有办法帮助娜塔莉亚。
因为现在她现在的战场位于三千英尺高空中的巨型喷气式客机的内部,切嗣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到那个全密封的空间里。
事情的开端是从娜塔莉亚接受任务,追踪一名被称之为“魔蜂使者”之称的魔术师欧德波尔扎克开始的。
据说这位魔术师成功地研究出了死徒,能够操纵自己控制的魔蜂,通过毒针使自己控制下的死徒数量增加,是非常危险的分子。
而且之后改头换面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长期失去消息。
但是在四天前,有消息说发现该人正搭乘由巴黎飞往纽约的空客300航班。
娜塔莉亚在完全不知道对方容貌与名字的情况下,接受了从机上二百八十七名乘客之中找到目标并进行猎杀的艰巨任务。
作为她搭档的切嗣没有同她一起登机,而是先行前往纽约调查这个波尔扎克伪装的身份,师徒二人通过无线电联络,在三千英尺的高空客机密闭空间中,娜塔莉亚因此锁定了猎物的位置。
飞机起飞后大约三小时,娜塔莉亚的暗杀行动比预想还要顺利地完成了,但是,这却是惨剧的开始。
波尔扎克瞒过海关人员带上这架客机,藏在货舱里的“死徒蜂”在主人死后失去了控制,引发了致命的骚乱。
娜塔莉亚没能及时消灭的“死徒蜂”接二连三地向乘客袭去,巨型喷气式客机的客席转瞬间便化为死徒肆虐的活地狱,这是完全没有逃生余地的密闭空间。
面对整架客机的死徒,即便强如娜塔莉亚也感觉到了无边的绝望。
切嗣对于这不断恶化的状况,只能有些束手无策地等待着通信联络,对丁他来说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证明娜塔莉亚还活着的机会。娜塔丽雅曾经再三告诫切嗣的一大原则就是
“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要保证自己的生存。”
既然拥有着这样一种信条,切嗣坚信娜塔莉亚这次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两个小时过去了,无线电依然沉默着,终于,在夜空中星辰的光芒被黎明的光辉所掩盖的时候,无线电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一阵有些疲惫的女声混杂着信号不好的沙沙声传了出来。
“……能听到吗?小子……你没睡着吧?”
“听得很清楚,娜塔莉亚。我们现在都在失眠一晚那黎明前最困的时候。”
“那当然,要是你昨天晚上敢去睡觉的话我回头一定先把你弄死……那么,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娜塔莉亚笑了笑说道。
“我们不是约好要从好消息说起的吗?”切嗣回答道。
“0。那就先说好消息,首先是我还活着,飞机也平安无事。我刚刚保证了驾驶舱的安全,机长和副驾驶在临终前都设置好了参数,单纯靠驾驶的话,我也我也可以做到。据说操纵方式和小型飞机差不多。”
“有没有和机场的调度台联络?”切嗣问道。
“联系上了,最开始他们还以为我是在搞恶作剧,不过现在正在很好地调度。”
“……那么,坏消息呢?”切嗣迟疑了一会儿后说道。
“嗯……最后没有被咬到的只有我一个人,机组人员加上乘客全部三百多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成为了死徒,在驾驶舱对面的客席,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飞行在空中的死亡都市,不要惊讶噢。”
“……”
这是切嗣预想之中最坏的情况,“这种情况……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啊,这个门还是足够结实的。虽然现在晃晃荡荡的,不过不用担心会被打破到是降落的方式比较让人没底。这么巨大的东西,真的能安全着陆吗?”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你这算是鼓励我吗?听了真开心。”娜塔莉亚苦笑了一下之后无力地叹了口气,“距离到达机场还有五十分钟。现在祈祷还太早了点,小子,陪我聊会天。”
“我不介意。”切嗣说道。
于是,两个人开始闲聊了起来,首先从一直没有联络的那两个小时说起。然后是细数已经被干掉了的波尔扎克的种种恶行。
最后,两个人自然地回忆起以前曾经消灭的那些魔术师和死徒们,以及两个人曾经共同面对过的那些修罗场。
平时很少说话的娜塔莉亚,今天不知为什么变得话多起来,切嗣感觉有些怪怪的。
从客席传来死徒的低沉的咆哮以及不停拍打着驾驶舱舱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上去毛骨悚然。
为了将注意力从那上面转移过来,只有聊天是最好的选择。
“你最开始说要从事这一行的时候,我还着实头疼了好一阵子呢。而且我怎么劝你你都不肯改变主意。”
“难道,我是那么没有前途的徒弟吗?”
“不是的,是因为你太有前途了,资质过强。”
娜塔莉亚苦笑了一下说道。
“什么意思?”
“因为你能够使自己的行动完全不受感情的控制,理性的对待死亡,对于一般的杀手来说,要经过多年的磨练才能够掌握这一种能力吧……但是你却能够天生就有这种能力,真是让人意外的天赋。”
“……”
无线电静默着。
“但是呢,凭借天赋和能力去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也不见得就是最正确的。在才能之前,还有一个人的意志和感情,这些才是决定一个人人生道路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些的话一个人就不能够称之为人了。在思考(想要做什么)之前,先考虑的是(应该做什么)只是依靠常例去行动的话……那这就不是人类,而只能被称为机械而已,和人类的生活相差甚远。”
一直以来看着自己成长的恩师的话语好似寒霜一样滑过少年的心灵。
“我……觉得你是个很冷酷的人。”
“干吗现在还说这种话。难道不是吗?我有对你温柔过吗?”
“没有,一直都是很严厉的,毫不留情。”
“一般来说,锻炼男孩子都是父亲的责任。”
无线电的另一端,娜塔丽雅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过,造成你没有父亲教育的原因,我负有一定的责任。啊,要怎么说呢……总之是没有办法推卸了吧。
“我只能教你一些生存的能力而已,别的也是无能为力的。”
娜塔莉亚似乎自嘲一样地加了一句道。
“你是打算做我的父亲?”
“别把男女搞混了啊,真是失礼的家伙,至少也要叫我母亲才对。”
“说的也是,对不起。”
虽然切嗣回答的声音很平淡,但他的表情却显得异常惊讶,看不到对方脸的无线电通信,当然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因此娜塔莉亚也无法知道切嗣此时的心境。
“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一个人经历着那些血雨腥风,几乎忘记了,自己孤身一人这一事实……所以,啊……呵呵……这样反倒觉得有可笑了。好像一家人一样。”
娜塔莉亚边说边笑了起来。
“我也是。”
现在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切嗣一边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一边继续说道:“我,也对你好像母亲一样看待。感觉自己不是独自一个人,很开心。”
“我说,切嗣。为了下次见面时候不至于太尴尬,我们还是不说这个话题了。”
从娜塔莉亚的话语之中似乎能够察觉到她现存困惑的表情。她似乎对于(害羞)这种事情还不太习惯。
“情况恶化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要着陆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我可不能因为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而犯下致命的错误。”
“……抱歉。”
切嗣说道。
娜塔莉亚没有选择迫降的必要,而且她也不会再见到切嗣了。对于这一点,只有切嗣知道,在把这些死徒完全消灭之前,娜塔莉亚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对于这架满载着嗜血死徒的客机,只有一个处理办法,那就是让它坠落到大西洋之中。
抹杀“魔蜂使者”的行动,最后要以娜塔莉亚卡明斯基以及全部乘客和机组人员的性命为代价
对于这个结果,切嗣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切嗣来说,他也知道自己的恩师在最后关头一定会发挥出惊人的实力。
一直坚持着(无论如何都要生存下去)这一信条的娜塔莉亚,也许会为拯救自己的性命而避免机体坠落,对于这一点,切嗣也是必须考虑在内的
那将是超出预计的最坏的结果。
以自己的生存为最优先考虑的娜塔莉亚,在这个结果所能够带来的威胁之间权衡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吧。
将满载着三百余只死徒的客机降落在机场,把这些饥饿的亡者释放出来
如果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她一定会选择这个方法。正因为太了解她了。
所以切嗣早已经提前做好了应付这万一情况的准备。为了避免危机扩大化,绝对不能够让那架空客300着陆。这是不管娜塔莉亚的安危与否,都无法动摇的事实。
早在一小时前,切嗣跑遍了大半个纽约,终于在黑市买到了一套军用携带式地对空导弹。
现在的切嗣站在漂浮在水面上的一艘摩托艇上,等待着娜塔莉亚的飞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周围是成千上万的海鸥,和切嗣沐浴在霞光之中。
巨型喷气式客机在纽约国际机场降落之前需要盘旋一段时间,目前切嗣所在的位置勉强可以使飞机进入自己导弹的射程。
在购买武器以及选择射击地点的时候,切嗣再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精神构造来。
从避免发生更大的惨剧角度来看,冷静地面对娜塔莉亚的死对自己来说也是正常的反应。
但是,放弃能够令自己所爱的女性幸仔下来的最后(奇迹)而亲手将她杀害,这样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假设的杞人忧天倒也好,但是现在卫宫切嗣所面对的却是残酷的现实。
很快他就要亲手将娜塔莉亚抹杀,现在,300正闪耀着银色的机翼出现在即将破晓的天空。
“……也许我,真的昏了头了。”
娜塔莉亚对于无线电另一端的切嗣目前位于纽约的旅馆这一事实深信不疑,于是依然毫无防备地悠然说道。
“要不是出这么大的差错,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说出那些话。看来也到时候了。我是不是该隐退了呢……”
“如果隐退了的话,那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切嗣依然装出平静的声音。而他的双手则开始将火箭筒架到肩上,把导弹对准了客机。
“要是我失业了的话哈哈,那就可能真的要去做你母亲了。”
切嗣的眼睛里面浸满了泪水,但是仍然能够正确地判断出目标的距离1500米以内。
一定可以命中。
“你真的是我的亲人。”
切嗣轻声地说道。
手中的火箭筒喷出长长的尾焰,制导系统锁定了引擎的热源,让导弹像扑向猎物的鲨鱼,咆哮着射向盘旋的客机。
所有有关娜塔莉亚的回忆全部都在切嗣的脑海里面重现,内心的痛苦折磨着切嗣。
导弹正中机翼下方的油箱,切嗣眼看着飞机倾斜着向下栽去,冒出滚滚浓烟。
油箱的燃油上燃起肆虐的大火,银白的机身被升腾的火球所吞噬,在顷刻之间爆成无数残骸,拖着长长的尾迹散落于霞光与朝阳中。
独自一人沐浴在朝阳之下的卫宫切嗣,无声地抽泣起来。
对于纽约市内无数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说,他们得救了。
你看到了吗?夏丽?
我这次又杀掉了。
和杀掉父亲时候一样杀掉了。
我再也不会犯当时在你那里犯过的那种错误,我,要拯救更多的人……
但是,假如切嗣的行为和他的意图被别人知道了的话,他们会感谢切嗣吗?最终免于牺牲在死徒的威胁之下的机场的那些乘客,会赞美切嗣为英雄吗?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混蛋!”
握着余温渐渐冷却下来的火箭筒,看着无数盘旋的海鸥,切嗣向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大声吼道。
自己并不想要名誉和感恩啊……
只想再一次见到娜塔莉亚的面容,想当着她的面,叫她一次“母亲”,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这只是正确的判断而已,没有任何办法,毫无反驳的余地。
切嗣的判断是正确的。
把非死不可的人抹杀,拯救那些没有理由死亡的人。
就好像两艘船上同时破了一个大洞,如果是切嗣的话只会选择人多的那一艘进行拯救。
这不是(正义)又是什么?
已经回不来了。
在幼时的落日余晖之中,夏丽带着温柔的眼神向自己问到:“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如果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如果自己手中拥有名为奇迹之物的话,那么切嗣一定会说是:“我要做正义的伙伴。”
那个时候的切嗣,还不知道这名为(正义)的天平,将会夺走什么,并且给他带来什么。
(正义)夺走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又夺走了自己的母亲。
留在手里的,只有残留的血液的感觉,甚至让切嗣怀念的权利都被一同剥夺了。
自己所爱的人。面容也好,声音也好,都无法再回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都将在切嗣的噩梦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他们一定不会原谅亲手夺走自己生命的切嗣吧。
这就是所谓(正义)的选择,追求理想的代价。
切嗣已经无法回头了。
至此之后,切嗣遇到了爱丽丝菲尔,在沉寂了许久后终于决定复出,那个据说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正是切嗣所追求的奇迹吧。
让所有人幸福快乐,擦干所有人眼泪,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这种理想一点也不切实际。
既然如此,那就把自己的理想,作为愿望,寄托给圣杯吧。
名为切嗣的这个男人,至此怀着这样一个沉重无比的愿望,代替爱因兹贝伦家族,参加了这次圣杯战争。
在舞弥死后,这个男人在城堡里审视自己的内心,痛恨着自己的软弱,要是当时的计划周全的话,舞弥她……也不会死吧……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所爱之人,至亲之人,都要一个一个离开自己?
我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正确的行为,却如此令人痛苦?
“切嗣,没必要悲伤和难过。”爱丽丝菲尔突然从切嗣身后走来,轻轻抱住了切嗣,“还有能够努力的机会,我还在你的身边,伊莉雅也是一样……
“只有取得圣杯,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
“嗯。”
“还包括复仇,是吧。”
“言峰绮礼,他一定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