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三人不成虎 第十章 永远
“你在说什么?”白溯不明所以的咧咧嘴,“你是不是疼糊涂了吗?哪儿受伤了,快教我瞅瞅……”他上前掰开她的手,然而,她的光洁如初,没有任何伤口,只是她手上徒留了殷红的血迹。
再翻开掌心观察,擦抹干净后,亦是没有一处出血点。
”我明白了,这不会是你新学会的捉弄的小把戏吧?“白溯笑哈哈地拍了姜静烟后背一把。
她抬起头,不理白溯,俨如木人地道:“县令大人,我确实是看不见,但是我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眼盲不代表心瞎。事实是那起义军的首领闯进我的房间,意图不轨前就被我修理了一通,然后喝醉的白溯赶到,怒极将他举起,狠狠往地上摔。”
“我的竹榻因此都被撞击得四分五裂,足以见得我大师兄白溯用了多大的力气。更何况白溯是练过武的,他的体能与无力不是常人所能企及。恐怕那个时候,死者的脑部和脊椎已经受到致命的创伤,导致当场死亡。”
“白溯不知道自己杀了人,迷迷糊糊地离开后,我二师兄宣云随即而至。他喝了几杯酒,神智尚且清醒。听闻有人欲对我不轨,亦即非常生气,可他抓起死者还没等动手,就赫然发现人早就断了气。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送你银子,务必要让人为死者偿命的起义军军师等人赶到,瞧见了这一幕,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二师兄杀的人。”
“而后,我大师兄白溯酒醒就忘掉都做过了什么,朝廷镇压反叛的军队也随即而至,将起义军打得七零八落。我二师兄不愿意大师兄忍受伤害,便自甘认罪。否则,以他的武功实力,你以为你们能抓得住他吗?”
“县令大人,也就是说,我大师兄白溯才是杀害起义军首领的凶手,更是为国为君立了大功的英雄。你若是再继续追究下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某个承诺过要将此军功上报给皇上,又居功自揽成为万户侯的大将军就会来找你的麻烦了。你若真想做个断案刚正的清官,我也没权利阻止你,那么就请抓我大师兄白溯吧,我二师兄是无辜的。”
宣云恐怕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会借着此事离开他们,把姜静烟留给白溯。
如此以来,大家就都会幸福了,除了他。
凭什么,他凭什么,他有什么权利决定她的选择?!
她很抱歉,也很感激,然而不得不说出真相。
县令眼神闪烁不定,喃喃地道:“是这样的吗?”
谁也没告诉过他,这件事会相当复杂,还会牵涉到冒领军功的侯爷身上!
不管是公主还是侯爷他都得罪不起,就是千两的银子也不够买他一条鲜活生命的啊!
“公主殿下的这位,这位大师兄,是英雄,是爱护,额,小师妹的大英雄。”县令词穷,扭头朝师爷挤眉弄眼。
师爷就算有点儿小聪明,此刻的脑子也不够用了。
起义军本来和他们没多大往来,要是公主真那此事纠缠不休,说不定就会扣上一顶叛国的大帽子。
“这件事是恶人诬告。”师爷走上前来,在县令的示意下连连向国师的三个徒弟保证:“我们清廉正直的县令大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两位一个清白!”
他对莫名其妙地衙役们挥挥袖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关门啊!等着谁求你们哪,还是想再拉上亲朋好友一起凑热闹?!“
县令严肃地附和师爷的言辞,衙役们立即实行,把所有围观的群众赶走,关闭了大门。
“公主殿下,您看,这就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县令搓着手讨好地道,他才不要淌进这么浑的水中!小命还要不要了?!
不料他后衣领猛地被人揪住,霍地就被摔到了大堂内的斑驳的红柱上,砰地一声,身体都快两半了。“哎哟!我的腰!“
他的悲鸣并没有压过白溯的喊叫,就听白溯底气十足地质问道:“姜静烟!你是在指认我吗?!”
“诶,我是在指认你。”
白溯深吸了两口气,才控制住情绪,否则他暴跳如雷起来,十个县令都不够他撕的。
“你是为了帮宣云所以才赖我身上吗?”
“不是,我只是在讲真相……”
“真相?哈哈!真相就是我瞎了眼!我想明白了,你们真当我是傻子吗?你们早就相爱了是不是?见我死缠烂打地追求很有趣是不是?我被你拒绝失魂落魄了,你们两个就一块幸灾乐祸是不是?!”
宣云挡住姜静烟,尽量心平气和地劝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什么,你知道地,我一直都在支持你……”
“是啊,你一直都在戏弄我。”白溯拍了拍脑门大笑:“你那么聪明,提供了那么多主意,不是姜静烟她铁石心肠,是你们窜通好了的玩我,要不然就是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宣云安然无恙,我是怎么样,是死是活你就都无所谓了是不是?姜静烟你回答我啊!我在你心中就那么废物吗?一丁点儿也比不上宣云吗?他是比我英俊,还是比我武功高强,你倒是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啊!”
“你告诉我了,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你不说,我怎么会懂?我就像个傻子似的,怎么会懂!太可笑了,刚刚我还一心想着把所有衙役都打倒,救出宣云的……太可笑了,我的性命在你眼中那么无所谓,还宣云最重要……太可笑了……”
姜静烟试图解释几次,都被白溯的大嗓门盖了过去。她还是少见地尝到有口难言的狼狈,而且就算给她机会,也无法阐述得透彻。
其中涉及的空间系统教她怎么阐述?
她本来是可以掩盖此事,无论是白溯还是宣云均是无罪释放的。
“对不起。”她说:“你怎么想都好,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想吧,你有权利发疯。我没有说谎话,那天晚上,确实是你杀了人,不是宣云。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就是如此。”
“即使是我杀了人又能怎么样?怎么会好,怎么会舒服?”白溯苦涩地叹息:“我救了你,你也不会领情,事实就是如此。”
他转过头来看着宣云,哀痛地启唇:“我看得见,我不像她,能够明明白白地看得见。你,也喜欢她不是吗?你房间里摆放地那只芦苇编成地小蟋蟀,不就是她的手艺吗?”
“你能再自欺欺人,我却不能再视若无睹,装疯卖傻了。重要的不是谁杀了人,重要的是她在乎的究竟是谁。”白溯阖目,陡然仰天长啸,几乎吓坏了县令与师爷。
白溯随即又恢复了他标志性的傻兮兮笑容,“好好儿照顾她。”他狠狠地捶打宣云的胸脯,“我有没有说过,你们两个还是蛮配的。”
白溯歪了歪头,似乎想要看向姜静烟,又没能做到,仍旧紧紧地盯着宣云道:“姜静烟是个好女孩儿……应该是吧,总之,祝你们永永远远的幸福。”
语毕,他越过宣云就朝大门走去,宣云没回身,一把抓住了好兄弟的胳膊。“你误会了,就不能冷静冷静吗?”
他们能感觉得到,白溯是要离开,不是离开衙门,是永永远远的离开,离开他们的视线。
白溯甩掉宣云的手,嬉皮笑脸地道:“你了解的,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做个劫富济贫的大侠,四处流浪,天涯海角就是我的家。如今我终于鼓起勇气实现我的愿望,你就别再拦我……”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语音越来越弱:“千万别拦我,多呆一刻我就要发狂。”
两人合力举推的大门,他一手就轻而易举的摆平。
白溯还是那个力大如牛的白溯。
他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他。
“站住!”姜静烟吼道。
白溯停下脚步,又再次迈腿。
“我叫你站住!”她喊道:“你不再我身边的话,谁再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做我的拐杖!”
白溯再停,再抬脚。
“你不再我身边的话,谁再随叫随到跑去山下帮我买烤鸭,酱鸡,五花肉!”
白溯笑了笑,没有停。
“你不再我身边的话,”姜静烟也分不出是原主的难过还是她本人的心意了,她哑声道:“你要是不再我身边的话,谁再心甘情愿地被我欺负?我生气了,再找谁发脾气?站住!”
白溯摆了摆手,一跃跳上屋檐,飞檐走壁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县令与师爷头挨着头,瑟瑟地挤成一团,如同两只小鸟般崇拜地竖起大拇指:“好厉害!”
宣云垂下眼眸,好半天才伸手搀扶姜静烟:“回去吧,师傅也等急了。”
那个消失了的人本应该是他,是他的好兄弟,好哥哥给他留下了可能性。
谁说他没有家人的?他,他们都是他无可取代的家人。
“恩,好,我也累了,回家吧。”姜静烟的口吻平静,可她没再接受宣云的搀扶,独自一人,摩挲着前进。
她的拐杖没了。
不要紧,她不会哭,但也不想再要第二幅拐杖了。
没办法,谁叫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等我们长大了,我就同时娶你们两个好了。
为什么?
笨蛋,这样我们三个,不就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吗?
流霭红霞,狂风骤雨,一直在一起。
一直,一直,一直……
我们,不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吗?
我们,不是最亲最亲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