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爱呢哪去了 第十章 劝解
宁光荣再不出现,姜静烟就要和卢桃李厮打起来了。
今天这丫就是故意找茬,都解释多少遍了,她的手机是被余钟云窃取了,不是她故意不接他的电话,他怎么就是不听,反而更生气呢?
他难道不该和她同仇敌忾,指责余钟云的行为有多可恶吗?
她姜静烟什么时候三番四次,不厌其烦地的和人解释过?
知我者,与我同悲;
不知我者……给我滚一边拉!
随着接触律师界的时日增长,卢桃李越发体会到律师是份艰苦的工作。
通宵熬夜是律师的诠释,光鲜亮丽是律师的外表。
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和姜静烟一样潇洒。
就是姜静烟再潇洒,那也是苦累换来的。
一旦工作起来,废寝忘食是最基本的状态。
每一个律师都有当活体木乃伊的潜质。
做原告的律师被被告恨,做被告的律师被原告怨;要是像姜静烟一不小心接了黑社会老大杀人案,还一不小心胜诉,那就会面临被整个社会恨的心理准备。
不是只有海味火锅店的案子中被扔过鸡蛋,菜叶, 也不是光在裴涩妍的官司中被张律师倒了一身咖啡,卢桃李还至少见过两次姜静烟被用脏水泼,由于黑社会老大无罪释放后,继续独霸一方的关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律师,包括一厢情愿,自我满足的张律师,包括善良胆小,不言放弃的郑灵龙,也包括眼前这位气质阴森,肃容端正的宁光荣。
郑灵龙怎么说的来着?
宁光荣曾经对还是学生的姜静烟一见钟情,结果又被她的真实面目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是了,至此后,宁光荣选择妻子的标准,不是外表,而是贤惠。
如今的宁妻就挺贤惠的。
卢桃李暗道:或者,天底下的女人都可以比姜静烟贤惠。
她压根就没这功能选项。
宁光荣见到姜静烟的第一眼平静地顿了顿,然后平静地打开门,平静地出去,平静地关上门,平静地再回来。
门牌号没有错。
这个冤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瞬间,宁光荣的瞳孔都放大了。
那是动物再发现天敌时条件反射。
“请坐,别客气啊。”姜静烟热情洋溢地招呼宁光荣,卢桃李则是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道:“打扰了,我是姜律师的助理,姓卢。”
这些律师们,姜静烟可以不放在眼里,对他而言却都是前辈,将来在圈子里立足,是必不可少的关系网。
宁光荣小声和妻子讲了几句,即便没听清,卢桃李也能猜到他一定是在质问:“怎么把这个东西放进来了?!”
宁妻的表情是迷茫又无辜的。
东西……
姜静烟老神在在的喝茶,翘着二郎腿拍拍沙发:“过来坐,老熟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不是不好意思,是你太好意思了。“卢桃李的脚丫子被姜静烟无情的踩踏,强忍疼痛。
“我知道了,光荣还没吃晚饭吧,你们两口子先吃,不必顾忌我们。”姜静烟咧开嘴,两排编贝的牙齿晃得宁光荣眼瞎,“我就在旁边看着,保证不打扰。”
一想到姜静烟坐在饭桌边捧着脸,眨眨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们夫妻俩吃饭,宁光荣接下来的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了。
“已经不早了。”宁光荣把公务包交给妻子,正了正领导坐到姜静烟对面的沙发上。“姜律师难得大驾光临鄙舍,怎么能疏忽了呢?”
疏忽一丢丢,姜静烟就是有可能闹得天翻地覆的角色。
“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何会结为夫妻了,真是一丘之貉……不,我的意思是天造地设。”姜静烟皓腕相贴,手掌蝴蝶翻动地快速拍了拍,“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拜访寒舍,令此地蓬荜生辉吗?”
卢桃李瞥了瞥她,终究把吐槽全吞回肚子里。
宁光荣一瞧就是疲惫不堪,面对姜静烟又不得不强打十万分精神地答:“那么,就请让我家蓬荜生辉的姜大律师告诉我和内子,为什么吧。”
姜静烟蹭地换了条腿嚣张地翘起,“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可爱又迷人的我等待着你的答复——自愿放弃抚养权的你们还有脸活着啊,真为难你们的厚脸皮了。”
卢桃李抓着膝盖裤料的手紧了紧,他就知道。
就知道姜静烟嘴上大骂郑灵龙及其女朋友吴雨晴,然而她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宁光荣的脸和他的身形一般僵硬:”你是以什么立场侮辱我们的?大义凛然的律师?多管闲事的旁观者?还是交浅言薄的熟人?你是不是以为我曾经对你动过心,就可以不可一世了?“
他拉起垂头不语的妻子的手紧紧地按在大腿上,“姜律师是那种对方没有把柄也会创造把柄的人。可惜了……“
“可惜我是没有把柄,也不会教人创造出把柄的人。”宁光荣冷冷地道:“没要事的话,还请两位离开,否则我就要以擅闯民居叫警察来请了。”
姜静烟嗤笑道:“行啊,你请啊,宁律师涉及了虐童案,我是医院方请来的顾问律师,有资格将实情转达给你。光荣啊,你想好了,警察来了,这件事就会闹大。”
“一旦闹大了,丢人现眼的就不是我了。大家会怎么想呢?伸张正义的姜律师被冷酷无情,畜生不如的宁律师欺负,以后还会有谁请宁律师?”
“我听说就连你的父母也不清楚你的孩子还活着?你对世人的说辞是双胞胎一出世就是死胎?这个消息传出去,事情会更有趣,不是吗?”
宁妻已然泪如雨下,她背过脸去,抽出丈夫拉着的手,身形微微颤抖。
见妻子激动如此,宁光荣也是愤慨难当:“姜静烟!你没有立场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是大名鼎鼎的辣手律师,我也不是吃素的简单人物。放弃抚养权是我们夫妻的决定,与你一个外人有何干系?一切走的是正规程序,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医院雇佣你做顾问?笑话,医院什么时候会闲出余钱追踪病人家属的人生了?!“
宁光荣张口的同时,姜静烟抬起卢桃李的一条胳膊挡住脸。“到处都是唾沫星!”她嫌弃地拍打,“我什么时候成了梅子,能解人的渴了?光荣啊,你确定你打赢的官司不是法官受不了你的口水攻击才判定的?”
她一胡来,宁光荣满腔的火气就仿佛是戳破的气球登时就破掉了。他胸脯剧烈起伏,慢慢趋于平缓。
“我没有状告医院已然是手下留情。”他面无表情地道:“双胞胎的情况一直都很稳定,是医院擅自趁我不知情剖腹产动手术。我没有办法承认他们,是我的孩子。”
“谁说医院没有联系你?你不是在法庭上口若悬河呢吗?”诸多内幕全是姜静烟大睡特睡期间,卢桃李调查到的,这个孩子茁壮成长中。“你妻子和双胞胎的情况很危险,随时丧命。是你的妻子清醒时签下的手术同意书,试问谁不想活命?”
“清醒?姜律师,你的言语漏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吗?你除了耍无赖招数,脑子并不灵活吧。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口*舌伶俐。你也时候了,我妻子正处于随时丧命的病危状态,那么何来的清醒一说?完全是痛糊涂了,被医院忽悠,医生所骗。”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医生救了妻子和孩子的性命,反倒被丈夫怨怼的,太可笑了。怎么不会清醒?你又不是当事人,你怎么就能肯定是清醒还是糊涂?你没经历过吗?若是人疼到一定程度会死过去,在这以前会保持一阵的清醒。就好比你大姨妈疼得极点,会从睡梦中被惊醒。宁律师不是讲求真凭实据吗?我记得上一次有个被告请你出马,你手头的证据指认其是凶手,便坚定不做辩方律师。事实证明,被告是无辜的,最近的新闻不就是沸沸扬扬再提翻案的事。“
卢桃李垂下头,为她把自己大姨妈疼到惊醒的体验堂而皇之地讲出来而羞赧。乃至于,他都记起来,宁光荣是男人,哪里来的大姨妈。除非是人形亲戚。
“罪人就是罪人,再翻案挣扎也不能改变事实。他意欲翻案,不代表我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宁光荣的眼镜越发变得暗沉,卢桃李看不清楚镜片之后的双眸,会是漠然,会是悲伤,还是其他的神色?
“姜律师,你没有生养过孩子,你根本就不会明白。我也曾为他们的将来打算过,上什么学校,该读哪种启蒙读物,穿的衣服是一模一样,还是颜色区分开……可是,什么都没了,全没了。医院推给我的是两个缺陷,有谁能够保证他们的人生会幸福?”
卢桃李忍不住争辩:”宁律师,您如果不妥善解决,双胞胎会无法及时得到救治,会死亡的!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弱小的生命就此消失吗?!“
“死?”自打卢桃李见到宁律师,他第一次挑起唇角,“那么,就这样,让他们安安稳稳地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