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一时傻了眼,大红也是个宿敌,当时在草原上的恶缘历历在目,更何况,他可没有弯弯能和动物对话的本事,沟通有障碍,百事很无奈,难道让他和大红说,大红兄,别生气,把黄龙还给我,条件任你提?
赵无极此时觉得,自己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男被抢了情人,而情敌竟然是匹马,真是让人悲从心来。
即便有百般讨好的心思,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尴尬地摸了摸大红的鬃毛,纠结半响,方才开口:“大大大……红,今天吃饭了吗?”
弯弯扑哧笑了出来,见赵无极身高膀圆的一条汉子,脸上涨得几乎滴得出 血,便大发慈悲地拉过大红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
大红甩蹄摆头,瞅着赵无极,硕大圆瞪的马眼带出一丝不屑,赵无极亦紧张地回望过去,一人一马对望片刻,赵无极实在难以揣测大红的心意,只好求救般看向弯弯。
弯弯俯身捋捋大红的鬃毛,道:“我们去打架,难道让黄龙在一边看热闹?让他骑着黄龙和我们一起打才行啊。”
大红这才喷了个响鼻,冲黄龙摇了摇尾巴。
黄龙本已在新旧主人之间左右为难纠结无比,如今一看大红点头,顿时轻嘶一声,脚步轻盈地一路小跑,停在赵无极跟前。
赵无极大喜,立刻就翻身上马,摸摸黄龙的头,拍拍马屁 股,一时间笑得见眉不见眼。
又看看身边的弯弯,感动得把胸口拍得咚咚响:“弯弯兄弟,朔军狡猾,你又没经验,打草谷时只管跟我一组,刀啊箭啊哥哥都替你挡了,保你半根寒毛都伤不着。”
弯弯满脸迷茫:“打草谷是什么,难道不是打群架?”
赵无极一脸得色,终于找到了可以倚老卖老,卖弄经验的时候,也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霹雳啪拉顾自说开了。
彼时梁朔两国关系恶劣,虽无大战,但边境摩擦不断。不时有流寇袭击边民,杀人劫掠,无恶不作,往往一次袭击就血洗一个村落,不留活口。
边民被扰得苦不堪言,纷纷流离失所,不惜拖老携幼举家迁移,垦地失去耕种,造成荒野千里,莽草遍布,很多地方甚至凋零破落不见人烟。
虽然都说是流寇作乱,但内行人心里都明白,如此整齐的骑兵队,杀人劫掠不留活口的利落作风,哪里可能是一般流寇所为,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能乔装成流寇扰我边境袭我军民,我为什么不能变成义军保护边境?
楼誉心中冷笑,亲率黑云骑精兵,在边境巡逻,毫不留情追杀流寇,一为巩固边境,二来可以借此实战练兵。
双方都不是以正规军作战的方式出现,又经常伴随着打家劫舍,烧粮草劫金银的方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因此这种游击式的作战,被称为“打草谷”。
近十日来,凉州城外流寇作乱,大量难民流离失所,涌入城内,其中肯定混杂了不少对方的斥候细作。
楼誉明白,要平内乱,必先灭其外援,斩断对方援手,方能清扫混入城内的奸细。
因此,他亲自领兵,带着前锋营,斥候营,弓箭营的精锐,加上若干新兵营中表现突出的新兵,组成一支骑兵队,准备深入草原,扫荡流寇。
此一去深入荒漠,数十日不能返,其中凶险一言难尽,因此去的人要么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要么武艺超群,能力出众。
从哪个角度看,弯弯都不是合适人选。
之所以在临行前把弯弯这个疲懒无赖目无军纪的家伙带上,那是因为楼誉相信,没有人能比眼前这个睡眼朦胧的孩子更了解荒芜人烟的大漠草原。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冷酷无情的荒原草地上长大已是奇迹,更何况带着一马一豹,横行无忌称霸草原,神出鬼没,活得滋润无比。
这个草原荒漠,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到处都是流沙陷阱,如果没有识路的人带着,很容易迷失方向,如果陷入流沙,再厉害的军队也是死路一条,虽然楼誉深入险境探过几次路,但哪里比得上这个在草原上土生土长的野孩子。
打草谷比的是一个奇兵突袭进退自如,靠的是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而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活地图。
所以不带他去,带谁去?
赵无极并不明白自家世子的安排,只是心里诧异着为什么让这个小鬼初来咋到的就上战场。那可是真正的战场,和打草谷的惨烈比起来,平时小打小闹砍只胳膊削根手指的,根本就不叫个事。
刚刚弯弯心无芥蒂地把黄龙还了回来,承了个大情的赵无极,对眼前这个小鬼也看得顺眼起来,当然不希望他就这么嗝屁了。
默默地在心里骂了句“世子冷漠”,又杞人忧天地考虑了下“这么冷漠无情的性子,以后娶不到世子妃可如何是好”的问题。
然后看着弯弯瘦瘦的肩背,细细的胳膊腿,又想到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怎么说这个小鬼之所以从军,和自己脱不开关系,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让他上了战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赵无极越想越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顿时觉得满腔热血化作保护欲,酝酿了半天,低头沉重道:“弯弯别怕,世子不管你,赵大哥会保护你。”
半响不见回应,再一看,弯弯早已策马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