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柏不再理会陆湛,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陆湛挺直了身子,望着卫柏远去的背影,神色阴郁,晦暗难明。
卫柏一路疾驰回到上京,便赶去殿上当值,无暇与家人说及卫蘅之事。
他一整天心绪不宁。想起江边送别时,凭空杀出一个陆湛,险些撞了个正着。虽然终是错过,可看他的情形,必定起了疑心。安平侯何许人也,精明强干,智谋出众,他若追查,只怕无端又起了风波。
好容易等到晚膳之后,卫柏密密请了老夫人、卫峻夫妇、卫栎,并念珠儿、木鱼儿这几个知道卫蘅死遁的几个人,齐齐到内书房一议。
卫柏把今早的经过说了一遍。
卫峻拈须沉吟:“我倒看不懂陆湛的意思了。他是真得对阿蘅余情未了还是不忿阿蘅与他和离,这样的寻根究底,不依不饶。”
何氏恨恨道:“说起来阿蘅走到这一步,陆湛也难脱干系,他居然还揪着不放,到底想做什么?”
卫栎不以为然:“何必理他呢,反正阿蘅已经离开。陆湛就算再有本事,我不信他能追到蜀中。无论如何,反正咱们众口一词,咬死扣儿,来个绝不认账,他又能怎样?”
老夫人手中捻着串儿蜜蜡数珠,缓缓道:“依我看,此事还是谨慎些为妙。”她看向卫氏兄弟:“你们兄弟二人,这事儿都没说给你们媳妇儿知道罢。”卫柏卫栎齐齐点头。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今且继续瞒着她们妯娌罢,她们闺中往来的亲密姊妹也有不少,万一说漏了嘴,这事儿就瞒不住了。”
“谕知你的行事 ,我自然无须再嘱咐。只是何氏,你总不能一直装病不出,过些日子,这亲朋间的来往应酬是少不了的,你可要慎重再慎重,莫要显出行迹,被人家猜疑。”何氏低声称是。
“还有你们父子在外头,切记酒分量饮。酒后吐了真言,可就悔之晚矣了。”
“念珠儿跟木鱼儿,阿蘅带回来的话你们也听了。”
木鱼儿嘴快:“我是必定要跟着姑娘的。”
老夫人笑了笑:“且别急着回话儿,这一时半会儿你们也离不开上京,好好盘算盘算是正经。我还有句话嘱咐你们,你们替阿蘅守着这锦云斋,手下还有几个小丫头,平日里说话也得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后患无穷。”
木鱼儿跟念珠儿都赶紧应了。
“我嘱咐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你们可还有什么话?”
卫峻道:“母亲想得已经极周到了。总之咱们谨言慎行,多多留心就是。”
几个人密密议定,各自散去不提。
且说陆湛回了齐国公府,径自进了和气堂,吩咐捧雪引泉守了门,有人来见一概不许通传。
陆湛跌坐在椅子中,以手抵额,苦思冥想。
江边那惊鸿一瞥所见,到底是不是卫蘅?相隔太远,容貌模糊不清,只有那曼妙身姿仿佛,可自己到底也不敢断言那女子一定是卫蘅。
若说不是,能让卫柏抽出当值前的紧迫时间送别的会是何等人?区区一个雪竹,做藉口也太牵强了些。
若说是,卫蘅当日是如何脱险的?是卫家事先处心积虑安排的,还是卫蘅侥幸逃生?
陆湛眉头深锁,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他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茶水入喉冰凉,倒让他清醒了一些。陆湛站起身形,缓步走到书案前,打开了一张卷轴。画中的那个人美目流盼,巧笑嫣然,只是纵然你一日千唤,她也不肯回应一声了。
陆湛眼中浮起一片悲哀。
人们总是这样,得到了不知珍惜,失去了才觉得它千般万般好!可很多东西一旦失去,纵使你再千方百计,孜孜以求也难以得回了!譬如她对你的欢喜依赖,譬如曾经得她陪伴的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