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流霞举2019-05-28 20:204,328

  三人到四方馆时,一众部下都已经分批入住,清点了一下人数,并无遗漏。草草用过了晚饭,陆湛带着引泉与捧雪出了门,其余人等按兵不动。他并未去锦城知州衙门与知州宋之澜接洽,却遮遮掩掩拐到了益州通判官宅处。

  四顾无人,捧雪上前,递上帖子让门子通传。那门子听捧雪一嘴字正腔圆的官话,又瞥见站在一旁的陆湛服饰华贵,气度凛然可畏,不敢怠慢, 急忙捧了帖子送进去了。

  不一时,门内脚步急促,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正是益州通判王云杰。陆湛上下打量他一回,见此人身材高大,花白的一副髭须,眼角皱纹虽然多而密,眼睛却炯炯有神。

  王云杰目光一转,停在陆湛身上,才要躬身施礼,却见陆湛不动声色,微微摇了摇头。他心中了然,遂只拱了拱手,请陆湛入内叙话。

  王云杰为官多年,却一直是外任,虽然认得陆湛,却与他并无来往,可这位安平侯的赫赫威名却是如雷贯耳。如今突然见他微服来访,一时间吃惊非小,表面上恭敬有加,心里却飞快地转着念头,揣摩他的来意。

  绕过影壁,王云杰便要请陆湛去客厅奉茶。陆湛淡然道:“王大人无需客气,我们还是去您的书房叙话罢。”

  王云杰越发心惊,面上不敢显露,只唯唯称是。

  到了书房之内,把在此间伺候的厮仆尽数遣出去,捧雪引泉围着书房转了一圈,见后窗处是一处荷塘,两面是高高的围墙,绝无人迹,这才替房中二人关了房门,守在门外不提。

  陆湛安然坐了,端了杯茶慢慢呷了一口。王云杰看陆湛手下这一番动作,心中一沉,接下来安平侯要说的话必然非同小可!

  不知过了多久,捧雪与引泉隐在走廊的阴影处,站成了笔直的两把刀。

  天上的那钩残月嵌在墨蓝色的夜空中,发出一弯幽冷森寒的光芒,宛如战场上冰凉无情的锋刃。

  窗纸上透出的是蜡烛昏黄的光晕,却没透出一点声息。

  子时已过,书房的门仍旧紧闭着。在浓得犹如化不开的墨似的黑夜里, 引泉与捧雪的身影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前路茫茫,胜负未卜!

  远处谯楼上五更更鼓沉沉传来,击破了沉静寂寥的夜。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烛影摇曳中,是陆湛修长挺拔的身影。

  王云杰目送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莫名,他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这个男人真不愧有战神之誉,这份胆魄与谋略,何人能出其右?

  第二日,陆湛点了四名精干部下,连带捧雪引泉一共七个人,一行人堂而皇之地来到知州衙门前,知州宋之澜率一众官员出迎,进府叙话不提。

  议了半日公务,宋之澜回到自家府宅。夫人见他神色郁郁,满腹心事,欲要宽慰几句,却不知他所为何来?才问了一句,他脸色越发难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去书房去了。

  宋之澜关了书房门,从一处暗格中取出几封书信,拿在手中斟酌了许久,眼神一暗,便把这些书信逐一就着烛火点燃了,扔在地上的铜盆中。盆中跳跃的火焰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恍惚竟带着些扭曲的狰狞。

  书房门被霍的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慢悠悠走了进来,吊梢双眉,唇薄如削,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闪烁。他扫了一眼还未燃尽的书信残片,摇了摇手中折扇,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宋大人,陆湛如今已到锦城,您还不下决断吗?若是东窗事发,只怕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矣!”

  宋之澜盯着铜盆中的灰烬默不作声,只是拢在袖中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心中是翻江倒海的煎熬。决断?说起来轻松。人说成王败寇,自己起兵追随宁王,若是最后宁王取胜,自然有从龙之功;可若是宁王兵败,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但自己万劫不复,整个宋氏也会亡族灭顶。这一场豪赌,值得吗?他心中权衡再三,着实委决不下。

  那男子见他沉吟不语,眼神更是阴沉不定,遂呵呵冷笑道:“宋大人,你出身寒门,能有今日的地位,是谁一手扶持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宁王于你有再造之恩,你莫非不思回报不成?”他用折扇点了点那烧成灰的书信,笑得更加阴冷,话锋一转:“你给宁王殿下的书信,殿下可都还好好保存着呢。还有,你送给殿下的第一批军粮业已转运到岳阳,殿下感激的很,托我向你致谢。”

  宋之澜猛地抬头看向他,脸色刷的变成惨灰色,张了张口,嘴唇颤抖不已,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那男子见他这样的神情,心中更加笃定,越发镇定自若了,他施施然走到太师椅上坐了,一改方才的阴冷,换了张和煦的面孔循循善诱道:“宋大人,我才得到确切消息,宁王的军队已推进到河南道,南安郡王也将攻至金陵。没了安平候,整个大夏谁是宁王殿下的对手?不出一月,大业可成矣。大人举兵从龙,自然功不可没,封爵拜相是自然而然的事了。错过了这个良机,后果么·····,呵呵,余某这一番苦口婆心,可都是为大人设身处地的着想,大人可要三思。”

  宋之澜颓然坐在椅子上,原来,自己早已没了退路!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陆湛颓唐的面庞与略显沉痛的话语:愿诸位大人与陆某同心协力,力挽狂澜,救国之危难于万一。如此看来,这个余广说得倒是真话。

  既然无路可退,那么只能------破釜沉舟!

  他不再犹豫,对余广拱手道:“愿与先生共商大计。”

  余广笑着欠身还礼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真俊杰也。”

  宋之澜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如何除去陆湛。等军权交到他手中,咱们可就回天乏术了。”

  余广走到宋之澜身旁,在他耳边切切说了一番话。一条杀人毒计,瞬间议就!

  是夜,宋之澜在后园设了宴席,为陆湛接风洗尘。

  厅堂上方悬挂的琉璃灯照得席间众人的表情纤毫毕现。陆湛扫了一眼宋之澜,见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他忽然有些坐卧不安,心中暗暗冷笑。果然下一刻,宋之澜便托词更衣,离席而去。他前脚出门,后脚便呼啦啦涌进了一群带刀护卫,团团把陆湛围在中间。

  明晃晃的钢刀在灯光下格外刺眼,陆湛漫不经心地把酒杯扔在桌上,冷冷看着护卫后面的宋之澜:“宋大人,这是何意?”

  宋之澜对他的问话避而不答,长笑道:“安平候好气度,看来是不把宋某人放在眼中了,只是陆大人,此时此刻你是否觉得腹中有些疼痛呢?”

  陆湛脸色一变,用手按了按小腹,咬牙骂道:“宵小之辈,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下毒害我。”

  宋之澜叹道:“我也是没法,陆侯爷死后若变成厉鬼索命,一定要去找宁王殿下。我不过是殿下手中的一把刀,身不由己啊。”

  陆湛怒极反笑:“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谋逆了,宋之澜,他日身首异处,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宋之澜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大袖一挥,喝道:“动手,送陆侯爷上路!”

  引泉捧雪抽出兵刃,护住了陆湛,陆湛扶了桌子才堪堪站起身,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宋之澜看在眼中,喜不自胜。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陆湛纵然中了毒,身手依旧凌厉无匹,几十个人竟然没能置他们三人于死地。一片混战中,陆湛等杀出了厅堂,宋之澜这边已折了十几个人手,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后园院墙处跃身逃遁了。

  竟然功败垂成!

  宋之澜恨怒交加,厉声吩咐手下:“加派人手去搜捕,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刚刚从暗处走过来的余广倒不慌不忙,折扇轻摇,笑吟吟道:“宋大人稍安勿躁,陆湛今日中的毒无药可解,三个时辰后他必死无疑。”

  宋之澜又惊又喜:“当真?”

  余广的吊梢眉一扬,笑得狠毒非常:“他可不是第一个中了此毒的人,大人尽管放心。明日还有一场恶战,容不得出丝毫差错,咱们需好好商议才是。”

  陆湛等人翻墙跳出了宋府,摸黑一路疾行,直奔浣花溪方向而去。一边飞奔,一边侧耳倾听,后方凌乱杂沓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远了。

  夜晚渐渐归于无声的寂静!

  朦胧星光下,捧雪忽然瞥见陆湛白色锦袍上洇出大片的血迹,看上去着实触目惊心。放缓了脚步,他悄声问道:“三爷,您受伤了?”

  陆湛沉声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眼见恰园在目,陆湛停住身形,低声吩咐:“事不宜迟,你们速去通判府,与王大人联络,都指挥使楚瑜那边务必一切处置妥当。”

  捧雪引泉颔首领命,两个人矮了身子,闪身溜进了巷道里,几个瞬间后便隐没在黑暗之中。

  陆湛暗暗长吁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摸到恰园围墙边。在黑暗中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已经能清晰地看清围墙的轮廓。背贴在墙壁上,他屏气凝神,除了虫鸣蛙声,近处再无旁的声音。

  陆湛脚尖一点,身形拔起,轻飘飘纵上了围墙。他伏在墙上张望了几眼,左手在墙头上一按,猫儿似的落在园子里,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园子里随处安放着几盏石灯,灯光摇摇曳曳,园子里树木的影子长长短短几乎铺满了地面。

  陆湛有些茫然,卫蘅住在哪一处呢?

  或许是苍天偶然开了开眼,顾盼间,不远处铮铮淙淙传来一阵琴声。陆湛又惊又喜,蹑手蹑脚靠了过去,谁知才走了几十步,他的小腿处忽然蹭到了细细的一根丝线状的物事,躲之不及,一阵细细碎碎的铃声已然响起。陆湛心中一沉,自己惊动了人家特地布置下的护花铃!

  房中抚琴的卫蘅并不曾听到外面的动静。雪竹墨竹并湘竹耳力过人,俱听到了护花铃急促颤动的声音。她们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疑与防备。雪竹握了袖中的短剑,悄没声的闪身出了门,墨竹按了按腰间的飞刀,随即跟上。湘竹看了一眼内室里卫蘅的身影,不动声色地守住了内门。

  停住脚步的陆湛蓦然瞧见有两个纤细的身影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情急之下,他计上心来,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俯身跌倒在地面之上。

  墨竹跟雪竹一面走一面张望,四处察看不寻常的迹象。谁知前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两人都吃了一吓,呆在当地。然而只停顿了一个呼吸后,她们二人毫不迟疑,一前一后飞奔过去。模糊的灯光里,两个丫头看得明白,一个高大的白衣男子半躺半卧在一丛牡丹花下,长发散乱,半遮半掩,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雪竹握紧了短剑,沉声喝道:“什么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亦不曾出声。

  两人又走近了些,不约而同地看到了他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在白衣上分外醒目。她们心中越发惊疑不定,雪竹索性蹲下身子,仔细察看这个男子面目。

  男子无意识地侧了侧头,长发垂到一旁,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来。

  瞬间,雪竹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来,她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天-----。”后面的“啊”字还没出口,自己就用手死死捂住了嘴。

  墨竹吓了一跳,小声问:“你认识?”

  雪竹恨恨道:“陆湛。”

  墨竹忙矮下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试了试他的鼻息:“没死,呼吸匀称。怎么办?”

  雪竹一跺脚:“从墙上扔出去得了。”

  墨竹啊了一声:“这样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谁知道他怎么来的?来做什么?反正姑娘必定不愿见他,索性扔出去是正经,谁耐烦理他呢。”

  墨竹忍了笑,睨了陆湛一眼,道:“好,来,搭把手。”

  两个丫头刚要下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卫蘅清雅的嗓音:“胡闹。”

继续阅读:第066章 有情?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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