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
流霞举2019-05-28 20:192,731

  回京后的陆湛得知卫蘅许嫁的消息,几乎狂怒。彼时他正在和气堂中,听了引泉期期艾艾说出的消息的那一刻,一张俊美的面庞几乎扭曲到了狰狞的地步。

  引泉捧雪看了,屏气凝神逼在墙角,不敢稍动。

  好一会,才听他冷冷问了句:“婚期定在何时?”

  捧雪回了。

  而后便听陆湛漠然道:“出去。”

  两人如蒙大赦,贴着墙根从门缝溜出去了。

  陆湛在椅子中坐成了一尊雕像,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时间凝固了吗?为什么胸中的那团燃烧的烈焰就是烧不尽?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自己的和气堂。一桌一案,一架一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自己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从伏案苦读到算计人心,殚精竭虑,筹谋天下。如今如何?叱咤疆场,俾睨群雄,在朝堂之上更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为什么站在权利的巅峰上时,自己会觉得冷?不是厌倦,不是不自傲,只单单觉得冷!

  想起在锦城与卫蘅的那次关于平乱的对话,她对战局洞若观火,侃侃而谈,她可知彼时的她何等的耀眼夺目?陆湛闭上了眼。她也曾进过这里,自己羞辱完后让她滚出去,还以和气堂不得擅进的理由废了她的丫头。她怎么说的来?此生此世,不会再踏进和气堂一步。自己都做了什么?这个和气堂又算什么?不过是一间冰冷的坟墓,埋葬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也吞噬了卫蘅对自己的那份情意。

  陆湛霍然睁眼,他笑了笑,漆黑的眸子中却翻滚着冷酷的寒光。他扬声道:“取一根哨棒来。”

  捧雪与引泉听了,面面相觑,三爷这是?罢了,瞎猜什么,取棍子要紧。

  而这之后的情形,足以让两人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他们眼睁睁瞧着侯爷慢条斯理地把和气堂砸了个稀巴烂,不是狂风暴雨,也不是气急败坏,就那么嘴角噙着一丝笑,把房中的大小物件一件件砸过去,直到粉碎,寸草不留!

  捧雪引泉只张大了嘴,连一句劝都说不出来,眼瞅着侯爷平静地席卷了整座和气堂。陆湛砸完了,竟然还问两人:“爷砸得好不好?”

  这份冷酷的平静,如冰山下翻滚的熔岩,不知何时就会喷涌而出,毁灭他周遭的一切。

  即便跟在陆湛身边多年,也不曾见他如此的癫狂。两个暗卫出身的厮仆只觉得此时后背都湿透了。

  然后陆湛封了和气堂,搬到了自己的安平侯府。起居,上朝,处理公务,一切如旧,没有一点异常。连捧雪与引泉也恍惚有种错觉,侯爷彻底放下了卫蘅,以后的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下去了。可认同这种错觉毕竟是自欺欺人,侯爷会轻易罢手?打死都不信。至于为什么肯定?证据请参考悬在侯爷卧房中少夫人的画像,这是侯爷唯一从和气堂中带出的东西。

  陆湛再没去过靖宁侯府,朝堂上遇见卫家父子,也只做礼节上的寒暄。他如此冷淡疏离,卫家人倒舒了一口气,只愿别再起波折,阿蘅可以顺顺利利出嫁。

  卫蘅待嫁,极少出门。只是在选衣裳首饰时去过一两回铺子,其中一回竟然遇到了陆湛,他是来取定制好的首饰衣物的。卫蘅进门时他正坐在接待客人的圆桌前喝茶,伙计捧了几个盒子送到他桌上,看自己进来,目光冷冷地落在自己脸上。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能劳动他亲自屈尊来取?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捧雪引泉也不在。

  他这样一直定定地看着自己,卫蘅倒不好视而不见,便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湛表哥。”

  陆湛偏头看定了卫蘅,明眸善睐,丹唇外朗,桃李花般的鲜艳容色,尤其是那种楚楚的风姿,完全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时间宛如巧夺天工的大师,把一块璞玉打磨出了无与伦比的美丽。

  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是全无情绪的清冷:“蘅表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来:“听说你就要大喜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阿蘅。请坐。”

  卫蘅蹙了蹙眉,踟躇了片刻,终究缓步走过去,坐在陆湛的对面。湘竹墨竹跟在她身后站定了,寸步不离。

  陆湛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在几个盒子上摩挲着,他问的是:“阿蘅还记得《上山采蘼芜》?”

  卫蘅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来:“侯爷想说什么?提醒我是弃妇?还是嘲笑我无子?”

  陆湛身子一僵,把手缓缓笼回袖中,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问问,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这句,阿蘅你怎么看?”

  卫蘅扶了扶鬓边的步摇,露出一个清极艳绝的笑来:“新人也罢,旧人也好。我只知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待之。”

  “哦?他是如何待你的?”陆湛的眼中阴霾更盛,语气凉到了骨子里。

  “他把全部身家性命都送给了我。”卫蘅笑了。只是这个温柔的笑容看在陆湛眼中,何其刺眼!一丝无法抑制的恨意从他胸膛里破壁而出。

  卫蘅不欲再继续纠缠下去,不等他再说话,便站起身道:“陆侯爷,卫蘅告退。”

  衣袂翩跹间,她带着丫头毫不犹豫的离去了。

  卫蘅走得太快,没有听到陆湛薄唇中幽幽吐出的那句低语:“阿蘅,这是你最后一次拒绝我。”。

  接下来的几天,照旧风平浪静。因他独自在侯府居住,齐国公难免偶尔向捧雪引泉问一问他的情形,倒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那一日休沐,谢昭与卫蘅出游踏青,陆湛一路远远跟着。做出窥伺这样的行径,自己都禁不住要厌恶自己,可偏偏难以抑制。马车辚辚,陆湛凝视着手指上缠绕的这枚赤金莲花镶嵌的南珠吊坠久久出神,神色恍惚中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把吊坠死死地攥在了手心中,轻薄的莲花花瓣刺痛了他的掌心,可唯有这种刺痛,才能让他的灵台清明了些。

  而后的那副场景,杏花疏影里,男子玉笛横吹,女子翩翩起舞,还有相依在一起耳鬓厮磨的缠绵。她怎么能?怎么能与别的男子言笑晏晏,怎么能在别的男子怀中柔情缱绻。知道她移情别恋犹可暂时忍耐,可亲眼见她与别的男子两情相悦的情形-----无形无质的怒火几乎要化为烈焰,焚毁他所看的一切。凭什么只留我一个人在炼狱里苦苦挣扎?陆湛的眸光凝成了三九寒冰,他不愿再看一眼,决绝转身,拂袖而去。

  回程路上,陆湛忽然吩咐马车调转方向去了法慧寺。

  竹林中的禅室之内,陆湛与缘觉大师两两对坐。门窗俱开,正对着满目青翠琅玕。一旁红泥小炉的铜铫里水声滋滋,老和尚慢悠悠提壶倒水,洗杯冲茶,一举一动宁静安详,仿佛带着禅意。

  陆湛眉目微敛,端起茶一饮而尽。

  缘觉大师又给他添了一杯,温声道:“你的心乱了。”

  陆湛不则声,良久,哑声道:“大师,我不甘心。”

  “些许日子不见,小友的戾气更重了些。不如在此逗留几日,陪老衲谈谈佛,如何?”

  陆湛神色冷淡:“谈什么?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身在红尘,我已尽皆尝遍,可仍旧做不到一笑了尘缘。”不等缘觉再说话,他霍然起身,说了声告辞后就径自离去了。

  缘觉大师望着他消失在竹林深处身影,明明挺秀如松,却带着些说不出的寂寥与萧索,不由叹息了一声:“执念太深,已成心魔。”

  且说卫蘅白日里在杏花林玩得尽兴,未免有些疲乏,略用些晚膳就要歇息,谢昭见了,一笑而去。

继续阅读:第073章 洞房耶?地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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