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进入青羊关辖境。莫茵望着车窗外和童年记忆里那片广阔豪迈天地毫无差别的草原,心脏仿佛被什么感动人心的东西充满。
“哇,原来这北地的天地这么大!”青竹感叹道。
“天大,地也大!”小鱼接着道。
青竹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你娘亲小时候还在这儿生活过两年呢。”
小鱼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莫茵道,“那个时候,娘和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的大伯二伯一起在这里生活。”
小鱼对外祖父祖母,和大伯二伯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人很多,一定很热闹好玩。
“那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在哪儿呢?我能见着他们么?他们是谁?”小鱼问道。
莫茵这才想起自己从前从未对小鱼说过他有外祖父祖母,还有两个伯父。
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又不想小鱼以后对自己的身世充满疑问不解,便对他道:“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就是娘亲的爹和娘。他们如今都在很远的地方,我们这辈子只怕都没办法见到他们了。”
小鱼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娘亲,你想他们么?”
莫茵点点头,“想。”
“小鱼以后若是见不到娘了,也一定会想娘亲的。娘亲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莫茵对他的童言稚语笑了笑,“好,娘亲不离开小鱼。”
“太好了!”
莫茵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正趴在车窗往外看的小男孩儿,想起在这里生活那两年的无忧快乐。虽然吃穿比不上从前的精致美味,可是为什么在她的记忆里,都是充满了快乐的画面。甚至连第一次和陈良相遇,他带着一群孩子把她当做北胡派来的奸细,欺负她,她都觉得那么令人怀念。
在路上走了一天,才遇到一个简陋的客栈。那客栈只有一个老板和一个小二。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容貌上明显带着东岳人与北胡人混血的特征。
宋飞问那老板道:“店家,你可知道到青羊关口还得多远啊?”
那汉子粗声道:“马车的话,还得走两天呢。”
宋飞又付了住店费用,又要了店里的主卖的炖牛肉和肉汤。
莫茵在客房中,就着一盆水,擦了擦身,让自己干净了些,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宋飞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莫茵,莫茵想了想,道:“去问问店家,知不知道青羊关守关将军陈良。问问他的情况。”
宋飞便又去打听。那店家道:“陈将军啊,知道!是个人物,听说功夫好,治军严格。多亏了他,我们这儿这几年再也没有被北胡人骚扰过。和他爹一样是我们北地人的保护神啊!对了,听说境外达坦部的公主对她倾心已久,两人这段日子正准备成亲呢!”
莫茵听的心里一震,低头掩饰去自己的情绪,对青竹道:“我们来的正好,赶上喝他一杯喜酒。”
青竹见莫茵脸色有些失落,便道:“依我看,咱们别往那走了。”
莫茵摇头,“都来到这儿了,我一定要见见他。不为别的,只为看他一眼。看完以后,咱们再找个地方安顿。”
她从来都没奢望过陈良一辈子心里都装着她。特别是自己如今在他的印象里,已经不在人世。如今既然他已经找到了叫他想要娶的女子,她衷心为他感到高兴。
陈良此刻却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感到头疼。他不过是两个月应邀去参加达坦首领吉卡,也就是百灵儿她父亲的寿宴,在寿宴上喝了两杯马奶酒,结果就醉的不省人事,等第二天醒来便见自己和百灵儿躺在一起。
他睡了人家,总不能不负责,特别是现在她已经怀孕了。他更是不得不娶她了。可是心里终究是不甘愿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会在醉酒后做出那种事来。
如今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一边抗拒这这场婚事;一边却无法逃过百灵儿每次的刻意接近。
百灵儿如今有身孕也不老实,虽然两人还未正是成亲,可百灵儿已经自顾自地搬来和他同住同睡。每天,他都像是在面对一个会妖术的女人一般,既痛苦又享受她的服侍。
吉卡派来了人与他商议婚礼的细节。他无心听,只是吩咐一切照吉卡的要求办便是。
他骑着马,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走着。他得让至极独自一人待会儿,他给莫骏写了信,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变化告诉了莫骏。莫骏到现在也没给他回音。
两人共同守护着东岳的边境,不过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北。距离数千里。他遥望着西北的方向,希望莫骏能够为他答疑解惑。
他在日头偏西的时候,往回走。前方蜿蜒的路上,渐渐出现一辆小马车。他没有过多注意,只是专心想着回去后,又要面对百灵儿,他心中有些胆怯。
不知不觉,马车与他的马接近了。他把自己的马往路边走了几步,让出路来。
赶车的马夫见到他,忽然勒住缰绳,大声道:“军爷,我问个路。青羊关城是不是往前走?”
陈良看着那长相机灵的年轻人,道:“你们走过了,在前头岔路往左拐才是青羊关城。”
就在这时,车帘忽然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只在他梦里出现过的脸。陈良惊得双眼圆睁,跨下战马感知到他的变化,也不安地抬起蹄子,鼻子里喷出声来。
“良哥哥?”莫茵叫道。
分别了六年,他外貌变化明显,比从前黑了许多,又带着帽子,她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是他来。
陈良如坠云雾,看了她半响,“你、你是茵儿?”
说完后,陈良朝四周看了一遍,“我在做梦么?还是遇到了邪术?”
莫茵道:“是我,我是茵儿。”
“你已经死了。什么东西作怪?别来诈我!”陈良提着鞭子往四周里警告道。仿佛四周围着一圈鬼怪一般。
宋飞见陈良如此,只好跳下马车道:“陈将军,莫姐姐特意过来看看你的。”
“我很好。多谢。”
陈良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警惕地盯着四周。
莫茵见他魂不守舍的,便从马车上下来,来到他面前,牵住他的马龙头,心潮澎湃,望着他道:“良哥哥,我真是茵儿。我没有死。我是为了躲避那个人的追捕。不得已诈死。”
陈良惊愕地俯视着站在他马前头的女人,“你真是茵儿?没死?”他激动的声音都在拐调。
“是我。”莫茵笑了一下,“原本想着到了青羊关城里,好好休整一番才去见你,谁知道竟然在路上遇见了。”
陈良这才敢相信,一下从马上跳下来,激动而炙热的眼神牢牢地锁定莫茵,“是你,真的是你。”
他伸出双手一把把莫茵搂在怀里,“我的茵儿妹妹,你还活着。”他嗓音颤抖着,泪湿眼眶,“你竟然还活着……还活着……天哪……”
莫茵也在他宽广的怀抱里流下泪来,“是的,我还活着。”
陈良紧紧地拥抱过她以后,又扶着她的肩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莫茵欲言又止,“过来看看你。”
“这些年你都在哪儿,为什么不早叫我知道你还活着?若是我早知道你还活着,早就去找你了。”陈良责怪地看着她。
莫茵道:“我如何还有脸叫你知道我还活着?”
“怎么会没脸了?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陈良道。
这时从车里出来的一个小孩子吸引了陈良的注意。他放在莫茵肩上的双手顿时一松。
莫茵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垂下眼帘,轻声道:“是他的孩子。”
“所以,这就是不叫我知道你还活着的原因?”陈良问道。
莫茵点点头。
“你傻不傻?”陈良摇头,“茵儿,你真是个傻子!”
莫茵吸了吸鼻子,脸上挤出笑容来,“来的路上,听说你要成亲了。良哥哥,我是专门过来跟你道贺的。若不然,我已经重新找个地方隐居。”
陈良听她最后一句,顿时了悟,“茵儿,你还活着的消息,他也知道了是不是?你为了躲避他,才往我这儿走的。”
“不知道,只是遇到了从前认识的人。我怕他会多嘴,这才赶紧离开。”
“那就在青羊关安顿下来。这里山高皇帝远的,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儿。”陈良道。
回到青羊关城中,已经日落。莫茵坚持在客栈里住下,不肯去陈良的将军府里住。陈良只好随她。
“真没想到,居然在路上遇到陈将军。”青竹把洗洗澡水打进来,对坐在床边发呆的莫茵道。
莫茵轻轻地叹息一声,“是啊。没想到。”
“小姐,我看那陈将军对你,还一片痴心呢。”
“别胡说,”莫茵正色看着青竹,“如今他即将要成亲,我们是来祝贺的,不是来捣乱的。我与他以后只能兄妹相称。以后不许乱说话。叫人听去,对他不好。”
青竹见莫茵如此严肃,便答应道:“知道了小姐。我不该乱说。”
小鱼对今天见到陈良,心里充满了好奇,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那么他会不会是自己的爹爹呢?
他不敢去问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娘亲,便去问宋飞。宋飞道:“小鱼啊,爹可不能乱认。你爹爹肯定不是今天那位陈将军。”
“那我爹是谁?”小鱼问道。
宋飞苦恼地道:“我也不知道啊。”方萱从未对她说过莫茵的真实身份,因此他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