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库房来了一个新管事,正是大夫人嫡亲的侄子,也姓刘,外人只管叫他小刘管事,他为人风趣,性格洒脱,倒是一时获得了一众丫头妈妈的称赞。
没有了克扣,宇文娴的日子明显和以前完全不同,早春三月,天气已经暖和,宇文娴差人回禀了大夫人,身体完全康复,可以继续在家中书房念书,大夫人很高兴,便同意了。
宇文娴没有忘记李云霓的身份,怕耽误了李云霓,便在李云霓端进茶点的时候问道:“云霓,我明日就去书房,听女先生授课!”
李云霓笑道:“知道了,我会给小姐准备好!”
宇文娴摇摇头道:“我是想让你做侍读!”
李云霓一愣,然后放下托盘,激动道:“我可以去吗?我可以跟着读书吗?”
宇文娴笑道:“嗯!我私心想着不能委屈你,我们是朋友,你也应该读书,虽然不能像你以前那样,但是至少可以补偿你一些!”
李云霓忙握住宇文娴的手,眼眶发红道:“谢谢小姐!”
宇文娴也握紧了李云霓的手道:“你待我好,事事为我谋划,我自然要待你好!我有的,也要为你争取!”
次日,李云霓便陪着宇文娴走到书房,那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屋内不过只有五张小桌椅,每个小桌上都放着一小摞书,对面放有一个先生用的高课桌,课桌上也有一摞书,宇文娴走进去,在最靠窗边的小椅上坐下,李云霓便站在她身后。宇文娴笑道:“我们来太早了,先生都还没来!”
李云霓点点头,忙从自己挎着的小包里取出笔墨砚台,然后又取出一竹管,往砚台里倒了些清水,细细的研磨起来。正在研磨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很快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不同的是,那人面白无须,笑容恬静,唇红齿白,竟是一个女子。
宇文娴起身屈膝道:“先生!”
那女先生笑道:“五小姐身体好些了吗?”
宇文娴点点头,转了个圈道:“你看,全好了!”
只看到那女先生笑着大量了宇文娴之后,看向李云霓,有些疑问,李云霓忙屈膝道:“给先生请安,奴婢云霓,是小姐的侍读!”
女先生又笑,李云霓看到,那个女先生笑起来很美,两颊有浅浅的酒窝,声音也很好听。
忽然门口有个小童露出半张脸道:“先生,时间到了!”
那女先生笑笑,对宇文娴道:“三小姐可能是不来了,我们授课吧!”然后就走到高桌前,拿起了一卷书,对宇文娴道:“今日,我们讲诗!”
宇文娴忙从那摞书中,找到唐诗,打开,看向女先生,女先生却是淡淡笑道:“五小姐旁边的小丫头也坐着听吧!今天也没什么人!”
李云霓受宠若惊,忙看向宇文娴,见她点头,忙向女先生又屈膝施礼道:“谢先生!”便坐在了宇文娴旁边,也抽出了唐诗。女先生见状,才笑着开口授课。
那日夜,李云霓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屋窗边,看着屋外的月色,手中拿着早晨女先生教授的诗书,心中百感交集。“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频洲……!”李云霓又开口,念了念,闭上眼睛,泪水莹然而下。
想到曾经,母亲是那么温和,父亲是那么慈爱,父亲下朝后,总喜欢握着自己的手,一笔笔教自己写字,母亲则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说上几句,然后父亲再笑着答话。那天下午,母亲很高兴,偷偷告诉自己,或许自己会很快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自己还开心的告诉母亲,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自己一定会保护好他。父亲也极是高兴的样子,喝着母亲沏的茶,一直看着母亲,笑的很温柔。可是那场兵祸毁了一切。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一切都要自己去面对,母亲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她一生都无法忘记,李云霓难受的无法呼吸,下意识的握紧了胸前挂着的玉坠,这玉坠贴身挂着,由于手已冰凉,握上去,只觉得滚烫。李云霓不敢再开口,甚至不敢再大声哭泣,生怕吵醒了隔壁睡着的小丫头们。
再一翻书页,印入眼帘的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又一次被触动,满眼望去,都是一个家字,心痛不已,合起书,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赶快脱鞋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不敢发出声音,半晌,她坐了起来,头上脸上都是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她卷起袖子擦了擦,又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小盒子,取出一个小药丸,一口吞下,然后走回茶桌前,倒了一杯冷却了的茶,咕咚一饮而尽,再走到自己床塌便,抖了抖衣服,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轻轻唤了声:“父亲、母亲,我好想你们!”屋外一阵风吹过,吹的新发芽的叶子微微摇曳,屋内,月光闪烁,慢慢的李云霓睡着了,但是眼睛依然涌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