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过去,大夫人身体每况愈下,竟然已经口不能言,浑身浮肿,指甲乌黑。宇文娴实在是害怕,便在天黑后偷偷将李云霓放进屋来,与她作陪,然后待时间差不多,再让李云霓去大门口等候。
这日,李云霓按照往常的时候去了芙蓉园,咳嗽一声后悄悄进了正屋,李云霓怕有人看到屋内的影子,执意坐在地上,主仆二人守在床边,大夫人则一直躺在床上,喉咙中偶尔发出咕咕声,就算是在乱葬岗呆过的李云霓见了大夫人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恐惧。
忽然有人敲门,吓得李云霓一抖,忙缩到了屏风后面,宇文娴见李云霓躲好,便起身去开门,就见是丫头素心,素心见宇文娴开门,屈身行礼后道:“小姐,今日一早太医院的张太医给夫人开了药,让入夜后给夫人煎服,奴婢已经将药煎上,请小姐去小厨房守着,奴婢需要去给老爷回一声!”
宇文娴点点头,问道:“那母亲这边呢?我有些不放心!”
素心忙笑道:“不过一会儿,奴婢回了老爷,就来给小姐换班!”
宇文娴想了想,问道:“润玉呢?今日一直不见她!”
素心尴尬一笑道:“奴婢也不知道,许是在哪里偷懒呢!晚些时候奴婢去找找!”
宇文娴生怕素心进屋,便笑着迈出了门槛,咳嗽一声,道:“我去小厨房,你去回父亲吧!”说着便关上门,向小厨房走去。
见屋内已经没人,李云霓才放下心神,长舒一口气。想着一会宇文娴就要回来,回头看了看大夫人,就见大夫人微微有些颤抖,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她,喉咙中一直咕咕作响。李云霓心想着怕是大夫人冷,忙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给大夫人掖了掖被角。忽然就听到门口素心的声音:“主子进去吧,五小姐我已经支走了。屋里没人伺候!”
李云霓大惊,感到大夫人掖了掖她的裙子,不由往下看,见床下有空间,便一骨碌钻进床下,然后缩到了墙边,生怕露出一点点。
刚刚藏好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女子的裙摆慢慢走到大夫人床边,李云霓开始颤抖起来。
忽然听到冷幽幽的声音:“姐姐,我来看你了!”李云霓一听,竟然是三姨娘的声音。
只见那冷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姐姐,你别怪我,二小姐是我杀的。嫣然也是我保下来偷偷送去参将府的!”
李云霓感到床板抖了一下,又听到咕咕声响起。料想大夫人恐怕早已被这当头一击震惊的全身颤栗了。
又听到三姨娘道:“你怕吗?姐姐,你害我的时候,怎么不怕呢?我好恨你啊,刚进府时,二姨娘给我脸色看,处处为难,你表面帮我,背地里却各种刻薄。我生下敏儿不过月余,那十冬腊月,正是极冷的时候,你的佳儿,对!就是你的宝贝女儿,笑着来看我们,我以为她是好意,便让她看,接过她竟然偷偷将我给她的牛乳倒在炭火上,我的敏儿中了煤毒昏迷高热了三天。我在雪地中跪着求你,请一个好的大夫,你却称病不出,还告诉老爷是我不懂规矩,怠慢了嫡女!若是没有你的戕害,我的宏儿有怎么会不足月便生产?我多年隐忍,甚至搬到偏僻的梧桐居,是你让我不得不将亲生女儿送到兄长家寄养,是你让我不再信任任何人。宇文佳她敢伤害我的女儿,我为何不能让她尝一尝失去孩子的痛?”
李云霓听了这席话,觉得床板抖的更厉害。
“姐姐,你大概一直以为有人在毒害大少爷吧?其实没有!阿丁是我的人,大少爷跟你一样,表面上慈和待人,其实也是一副歹毒心性。大概你们从来也不知道这个家奴的身世,对,你们根本不屑于知道。奴才而已。我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赏了他一顿饭,他便忠心于我。我也没做什么,不就是隔三差五告诉你大少爷膳食中有毒,让你怀疑二姨娘而已!你也是傻,怎么那么多年,竟然看不出我眼底的恨吗?”那声音顿了顿,有道:“姐姐,你别恨我,是你的孩子不成器,我没想过要逼死你,但是为了我的孩子,我必须要你死!”
咕咕声再一次响起,却越来越微弱……,三姨娘冷笑声传来:“姐姐,忘了告诉你,你不会有孙子,无论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甚至是大少爷,都不会生出孩子!我绝对不会让跟你有血缘关系的还在出生!”这声音似乎包含着无数恨意,李云霓听得紧张得浑身发疼。
忽然床边猛然一震,便再无声息。李云霓偷偷看到那裙摆走到门边,打开了屋门,淡淡对门口的人道:“润玉处理干净了吗?”
素心声音传来:“嗯,绝无痕迹!”然后门被轻轻关上。脚步声渐渐远了。
李云霓根本不敢出来,一直躲在床下,背靠着墙瑟瑟发抖。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恐惧,对于人心的恐惧。
不知道在床下呆了多久,门轻轻打开又关上,然后传来宇文娴的声音,那声音很小:“云霓,你在吗?”
李云霓才掉着眼泪,慢慢从床下爬了出来。宇文娴小声笑道:“你怎么躲床下了?时间差不多了,快去院门口吧!一会素心就端药过来了!”
李云霓赶快擦擦脸上的眼泪,偷偷跑出了屋。站在院门口,忽然闻到自己身上似乎有灰尘的味道,生怕被发觉,忙从一旁树枝上掰下一块雪,往脸上抹了抹,然后抬起袖子擦擦,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然就听到芙蓉园内传来宇文娴撕心裂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