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
大抵是马车解体一事的幕后主使并不曾想过,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又抑或是根本不在乎。总之在秦临恭向大理寺卿施压之后,不足三日的时间里,真凶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皇上,那日为皇后娘娘驾车的车夫,是贵妃娘娘派去的。那车夫说,贵妃娘娘以家人威胁他,让他用这被做过手脚,割断过再粘起来的车辕。”大理寺卿跪在堂下,仔仔细细地向秦临恭禀报。
秦临恭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微臣已经将车夫以及被供出来的相关人等,都收进了大理寺,等候皇上发落。只是贵妃娘娘她……身份尊贵,微臣不敢轻举妄动。”
秦临恭不假思索地道:“将车夫凌迟、那日负责护卫皇后的随身侍卫与知情之人斩首。至于贵妃?呵,朕自会处置。”
大理寺卿行了礼便退下了。
秦临恭取了一张空白的折子,提起御笔行云流水地写着。
“王福。将朕的手谕送到李荣岚处——不,备一杯毒酒,要喝了之后极尽痛苦的,朕亲自去!”秦临恭将折子一扔,站起身来。
金华殿中
听到传令太监那一声拖长了的“皇上驾到——”时,李荣岚还以为自己在冷宫中呆的太久,即便是放出来了也逃不了幻听。
可当秦临恭那一袭明黄绣龙的袍子出现在她眼中时,李荣岚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为何不跪?难不成贵妃如今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还是根本就想弑君?”秦临恭一个眼神,王福就上前摁着李荣岚,逼迫她跪下行礼。而秦临恭自己则居高临下地看着。
李荣岚早听到了风声——宫中传得满城风雨,除去尤歌自己还被蒙在鼓里,所有人都晓得了,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嗣没了。此时看到秦临恭亲自来了这金华殿,已经是自觉事情败露,被摁着伏在地上的同时却还是笑着的。
“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即便是死,也瞑目了。”李荣岚的声音不稳,不过这么短短几句话间,就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多半是已经濒临疯魔了。
“朕不过是念及多年旧情,想着亲眼来看看,贵妃你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毫无痛苦?”秦临恭往前踏了一步,结结实实地踩在李荣岚伸出的手背上,没有留着一丝一毫的力。
瞬间,李荣岚凄厉而变了调、听起来就像是被捕鼠夹从腰背处狠狠夹住的老鼠一般的尖叫声传入了金华殿中所有人的耳朵。秦临恭却充耳不闻,甚至足下还发着力左右碾了几下。
“原来贵妃也晓得痛苦的么?”秦临恭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意味。“那又是如何下得了手,对朕的皇后下手的?你可曾想过皇后会有多疼?”
待到李荣岚手背上被踩破了皮肉,粉红的皮肉混合着秦临恭足底沾染的污泥显得肮脏,甚至皮肉薄的地方已经露出了隐约可见的白骨时,秦临恭才将脚挪开了。
秦临恭朝着身后太监的方向伸手,道:“取一杯酒,要烈酒。”
太监很快将酒取来,秦临恭毫不犹豫地取过,尽数倾倒在李荣岚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背上,疼得几乎昏死过去的李荣岚又是一声凄厉之至的惊呼。
秦临恭将李荣岚的上身直起来,俯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贵妃,这可还没到疼的时候呢。”随后直起身子,语气漠然中带着点异样的期待地道:“朕早就听闻,人死时会感到无边寒冷,犹如三九冬日堕入刺骨冰窟里头一般。故而今日特地为贵妃备了上好的酒,为贵妃黄泉路上……暖一暖身子。”
王福见状,机灵地端着毒酒,送到了李荣岚眼前。
“贵妃娘娘,请罢。”
李荣岚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不曾想秦临恭会这样恨她,竟不惜用上此等恶毒手段。
“贵妃娘娘,这可是皇上的一片用心良苦啊,娘娘若是不喝,岂不是拂了皇上的意?”
李荣岚颤抖着尚算完好的另一只手,从托盘上端起了那一笑盏酒。杯中酒液澄清,甚至凑近了闻还有些许异香。李荣岚自欺欺人地笑,想着这也算是皇上与她最后的温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荣岚强撑着笑容,却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内,迅速失了颜色。这毒酒甫一入口毫无痛苦,喝下去后却从咽喉一路顺着肠子燃烧到了肚子里。烈火灼心一般的疼痛让李荣岚捂着肚子,蜷缩成了毛虫。
“你可知,朕的皇子没了。”秦临恭很是应景地出声。“皇后没了孩子时,是不是也这样痛苦?”
肠子燃烧着,到了李荣岚无法承受的痛苦之时,竟然还能够让李荣岚连四肢都像忍受着百虫噬咬般痛苦,终于是疼晕了过去。
秦临恭没有半分同情,看着眼前疼晕了也无意识地在地上蠕动着身躯的李荣岚,秦临恭满心只觉得恶心。
秦临恭背着手下了令:“将李荣岚给朕泼醒,确保李荣岚在彻底死透了之前,痛苦万分,明白了?”
说罢,秦临恭再不看李荣岚一眼,径直走向了临歌殿。
临歌殿中
凌云因着伤势不轻,反而不需要在临歌殿日夜待着服侍尤歌,正好利于那日尤歌吩咐的,查清长清下落之事的进行。而多日的探听后,凌云终于见着了那位“长清”。
“怎么样?可是他?”尤歌见凌云走进来,急切地在榻上坐直了,一手伸着,好在第一时间将凌云拉至自己身边。
凌云在床榻边上站定,道:“凌云不曾见过娘娘口中的那位长清公子……也不敢妄断,只是南风馆中的小倌‘长清’,乃是个年方十四的少年。估摸着不该是那位长清公子罢,便未将他赎出。”
尤歌听了,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忧愁的。喜的是长清不至于流落到风尘地方,而忧的是她手中唯一关于长清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往后她又要去何处找寻长清的下落?
尤歌正思索着,就听得秦临恭来了。
秦临恭脚步似乎较昨日轻快了些,尤其是他面上的神情,尤歌是再熟悉不过的,每当与邻国交战,能够大败敌军之时,秦临恭便会有这般表情。
而秦临恭更是全然忘了昨日两人之间的不快似的,亲昵地拉着尤歌的手,在榻边坐下了。
“尤歌,害得你从马车中摔下来的那人,朕找到了。”
尤歌只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毫无意义,此事便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皇后,朕不怪你反应如此之淡,李荣岚她所犯下的罪孽远不止你所知道的这些,她死是理所当然的!”
尤歌听了秦临恭这么说,只觉得这番话未免太过于没头没脑了些,这又关李荣岚什么事?是李荣岚做的手脚么?至于死的理所当然……李荣岚竟死了?
“贵妃……李荣岚死了?”尤歌说得有些恍惚,李荣岚素来想着加害于她,甚至几番动了手不错,只是两人也算是相识了许久,李荣岚忽然这样死了,还是让尤歌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秦临恭却仍然有些亢奋的样子,一条手臂环着尤歌的肩膀,将尤歌揽近了些,道:“朕赐了她毒酒,适才从金华殿中出来时,李荣岚还没死透,此时估摸着差不多了。你若是想看看她死得有多痛苦不堪,朕也可以带你去看看。”
尤歌下意识般地拒绝了,看人惨死或许是秦临恭喜欢的,却不是她的爱好。
一时间竟没人说话了。尤歌不想每日都与秦临恭闹得不欢而散,便开口说:“皇上,这几日臣妾腹中的孩儿好似乖巧了许多,不曾再踢臣妾了。”
秦临恭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可也只是一瞬间,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就被秦临恭收敛起来,勉强扬起一抹笑,道:“大约是懂得自己躲过了一劫,正在劫后余生的欢喜中罢。”
尤歌难得被逗乐了,半带娇嗔半是玩笑道:“皇上说得什么话……这孩子指不定还未成型呢,怎么就有了喜怒哀乐。”
未成形?秦临恭想起了那日流出的孩子,分明已有了雏形,秦临恭甚至能从那一滩血肉中分辨出四肢五官……
可这些又怎么能告诉尤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