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双足赤裸着，却连皮肉的颜色都分辨不出，皆因上面覆盖的全是赤红的血，最最可怖的是脚踝最中央处，甚至有两个漆黑的血洞，血虽看起来像已经被止住了，可依旧是血肉磨糊的样子，分不清哪儿是肉，哪儿是骨头。
还有旧伤——长清的小腿整节都露了出来，深深浅浅的疤痕遍布于他腿上，红的粉的褐的，一道道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在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格外白皙的小腿上，显得格外吓人。
王太医的帮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中东西，过来请尤歌出去，顺便将门关上了。
尤歌本想在此处守着长清，等他苏醒过来。可凌云已经好几次提醒她，她早与秦临恭有了约定，出宫不可超过两个时辰，如今两个时辰的期限就要到了，再不回宫，怕是以后难以再出来。
于是尤歌只能最后朝着已经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上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走了。
让尤歌想不到的是，她刚一回宫，便从如玉处听见了一个消息——后宫来了个新人，好巧不巧的是前些日子刚被赐死的高贵妃的妹妹。
这消息来个没头没尾，却又证据确凿，这完全与秦临恭对她作出的承诺相悖，再加上尤歌实在放心不下长清如今的状况，手中一没事情做，闲下来时，闭上眼睛便都是长清的血肉模糊的脚踝，和露出来的腿上深深浅浅的伤痕。
“凌云，皇上现在在哪？”
尤歌猛的睁开眼睛。那一片血肉模糊才从她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临歌殿华贵的摆设。
“回娘娘的话，皇上此时应该在勤政殿中。”凌云道。
“走，你随本宫去勤政殿找皇上。”尤歌说着便站了起来，凌云扶着她伸出来的手，只觉冰凉。
勤政殿
“皇上。”
没等通报，尤歌便步伐匆匆地走来，待到她站定，看清了眼前人的时候，忽然就愣了。
“母后，朕以为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朕的后宫不需要其他的妃子，有皇后一个人就足够了。”正好秦临恭和太后也谈到了这些，加上秦临恭余光瞥到了尤歌进来，便趁机表了真心。
尤歌只当没听到，对太后行了个礼。
“虽然母后与皇上还有事情要商谈，那臣妾便改日再来，臣妾告退。”
“不必，皇后，你留下来。”太后不知想与他说些什么，倒是开口留他了。
哪想到秦临恭紧接着说：“对，皇后留下来，母后也是时候走了。”
太后当然是不快的，却不知为何忍了下来，没有在他们两个面前发作，反倒是顺着秦临恭的话走了。
“你也知道了那个妃子的事情？这是太后塞进来的人，与朕无关。”秦临恭再一次说道。
尤歌摇头，道：“臣妾自然知道皇上不会纳妃，这件事情与皇上无关。这是皇上给臣妾的承诺，不是吗？”
秦临恭满意之余，又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尤歌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那又是为了什么？
“臣妾今日来是为了王敏，就是克扣臣妾宫中用度的那个礼部侍郎。”
秦临恭挑眉，这样的答案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以为那日提及王敏只是尤歌为了长清或者是旁的什么事情，不想要继续与他说下去，才一时拿来用作挡箭牌而已。
“哦？怎么说？”
“上回皇上问过臣妾，说依臣妾的意思，该如何处置王敏，今日臣妾想明白了，便特地过来说与皇上听。”
尤歌今日着实是被长清脚踝上的伤口吓到了，他推门进去的那一会啊，长清大约是疼晕了过去。连取出来都那么疼，更何况是硬生生将木钉穿过他的骨头？
尤歌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被这样对待，她就恨不得将王敏扒皮抽筋生吞活吃了。
“臣妾想……不如以牙还牙，既然他克扣了臣妾宫中的用度，皇上也扣他的俸禄便是，只是臣妾想扣得多些。”
秦临恭手中笔未停，却换了另外一卷明黄的卷轴，提笔在其上书写着什么。
“扣得多一些……抄家如何？”秦临恭的语气平淡道了，让尤歌误以为他说的是，今日午膳要用些什么，而不是随随便便的说出超某一个人的家。
“抄家？”尤歌有些迟疑，她没有想要做的这么绝。
秦临恭从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还是说皇后觉得抄家不够，要满门抄斩才好？”
尤歌十分诧异的发现，自己居然还真的考虑了片刻，难不成她与秦临恭呆的时日太长了些，自己也变得冷酷无情起来，竟然将人命看得如同草芥一般。
“不，”所幸尤歌还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还能阻止自己。“抄家便已经是重罚了。若是满门抄斩，场中其他大臣一定会惶惶不可终日，又要再次觉得臣妾是个妖女，祸国妖女。”
“好，或许皇后想要亲眼见着大理寺的人抄家么？日子便定在三日后，皇后若是想去看，自行出宫便是。”
秦临恭将手中朱砂笔搁在笔架上，终于写完了这一封圣旨，伸手递给王福。
他说要抄王敏的家，准备不是临时起意——横竖秦临恭都已经答应了长清，会将王敏处死，倒不如在将他处死之前，让国库变得充盈一些。
“那皇上……礼部侍郎府中的家丁与侍女要如何？”尤歌心心念念的还是长清的下落。虽然王敏对长清做的事情十分过分，但毕竟，如今礼部侍郎府是长清落脚的地方，若是礼部侍郎府当真被抄家了，长青总不能流离失所吧？
“男丁或许会被发配充军，至于侍女，大约是放在市集上变卖。”
虽然尤歌没有答应满门抄斩这个路子，但至少尤歌同意了她以前不会同意的——因为一件小事就抄了朝中重臣的家。出于纯粹的私心，秦临恭是很乐意看见尤歌变得富有心机，城府极深的。故而秦临恭现在的心情竟好到了能耐着性子给尤歌解释这么多的地步。
“臣妾恰好想要买个婢女，若是臣妾在礼部侍郎府中的挑一个，皇上觉得如何？”尤歌刻意做出漫不经心的语气，试探性的问。
秦临恭是完全不在意，随随便便的便答应了。
“既然事情与皇上都说清楚了，臣妾便先告退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