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司空,是大司空,今年肯定又是大司空夺得魁首!”人群中也不知谁最先开始的一声大喝,随着这平地起的激动一喝,便是众皆哗然。
“那可说不好,旁边那位也是紧随其后啊!还有几十丈呢!”
“我说你们都安生些吧,比完了不就知道了吗!……哎呀卫国公我看到卫国公了!”
大抵这些兴奋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袅袅不禁也跟着激动期待起来。
“苓嫣,你觉得谁会得魁?”
苓嫣就笑,“我希望不希望跟我也没太大关系。倒是你,到底是从司空府出来的,关切的目光始终没有变过。”
袅袅无奈看去,“那么多人,我也就认识司空大人,看着他那边难道不是很正常?”
苓嫣抬起袅袅胳膊,把她往旁边带了带,避开那个往前挤动的壮汉。袅袅只好一把搂住苓嫣的腰,只一眼,脸都白了。
“我们站在这里别动吧,离水好近。”
苓嫣倒是纳罕,“别说有一排侍卫当人墙,轻易也不会有人落水。这离的还有好几丈呢,你怎么就怕成这样?”
袅袅任由她笑话,“看龙舟吧看龙舟吧,反正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开你!”手下勒的越发紧了,苓嫣作势喊了回疼,也就由她去。
随着愈来愈密急的鼓声,行驶如飞的龙舟渐渐能显现它主人的风姿仪容。一舟十人,皆是与舟身雕花相同颜色的衣装。蓝,青,红三条龙舟皆在做最后的冲刺,却始终保持着先后,眼看输赢已经很明了。
“别挤呀别挤……”
频起的牢骚声中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苓嫣侧眸去看时,就见乌压压的人雨打芭蕉似的,跌了一片。待要紧握住袅袅的手,只觉腰后一道劲风来,她暗道不好,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气,挥手就与背后之人打起来。
被甩出撞在别人身上的袅袅连连与人道歉,再回身,这一惊,非同小可。
五个人对付苓嫣一个。
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扑通——有人落水了。
瞬间引起不小的骚动,也成功引来驻立在岸边侍卫的注意,只是不等他们成功从乱成一团的人群里穿过来,苓嫣已经被逼岸旁。
双拳难敌十手。
“小心!——呃。”袅袅提着心大喊,却突然觉得后背一阵裂骨的痛。接着就被慌乱的人群粗鲁的挤撞而掉进了湖里。
一个人连呼吸都要没有了,却满口满肺的都是不断涌进的水,那种感觉真的是生不如死。没顶的绝望似曾相识,无力却清晰的恐惧感悄然而来。袅袅心想,这水真是呛人。
悠悠睁开眼时,只觉浑身疲惫,头是昏的有些不知情况。袅袅想开口说话,空气钻入引起几声咳嗽,嗓子哑的很痛。
“感觉怎么样?”
一道阴影兜头罩下。
“您……”
“别动。”宇文护唤人倒水来,又问:“我是谁?”
袅袅有些愣,看到有婢女端水来,瞬间苦着脸,“主上……喝够了,不喝了……”
嗓子难受的紧,话也是说的断断续续的。
宇文护叫婢女退下,笑道:“记得事认得人,不错不错。你可是立了功的人,先好好休息吧,晚点还有赏赐。”
然后宇文护就走了。袅袅收回目光,确认自己还活着,只是躺着的身子似乎还有些麻木的无力,而窗外竟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原来天都黑了,自己睡了这么久?
袅袅有些担忧苓嫣,试探的喊道,“有人吗……”
有人打帘进,是刚才那个婢女,脸上带着笑,轻轻柔柔的问,“御医说姑娘喝了好多湖水,一时半会身子还不会太好,喉咙疼的紧吧?能不要费力说话就该免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还帮她掖了掖被角,十分的细心。袅袅冲她感激一笑,“苓嫣……”
那婢女先一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道:“那位姑娘受了些伤,御医也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位?”
袅袅有些着急,待要多问些什么,只觉精神不济,摇摇头,罢了。那婢女告退离开,袅袅心里有些难受,是漂泊无依,举目无亲的孤独。
闭上眼,吞掉喉咙里涌起的酸涩。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自窗外跳进来,立在床前却又久久不说话。恍然觉着是梦,可是睁开眼,却看见了——
“宇文邕?”
宇文邕深邃的眼底一动,年轻的女子在看到他时眼里闪过惊讶,更多的是欣喜,竟然还有一丝的怨怪之意。
“身上还痛不痛?”
一转眸,就望进他黑潭般的眼底,一星半点的关心也没有,他又何必问?
“死不了就是了。”
宇文邕不觉好笑。“怪我看你来晚了?”
袅袅将脸往床里侧扭去。
女子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宇文邕神色淡然,开口说:“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子已无大碍,你们误打误撞的立了功,王兄说要封赏你们,你们也算因祸得福了。”
立功?袅袅百思不得其解,又拉不下脸问人,依然盯着纱帐上的纹路。
“我看你很有精神生闲气,那你就慢慢生。等你几时有力气做旁的,我再把齐国的消息讲与你听。想来你也不急,我也不急。”
说完,宇文邕转身离去。袅袅眉心一跳,就要起身喊住人,动作太急太大,牵扯背部箭伤猛的一痛。
“咝——你等等,宇文邕你等等。”
“姑娘,你怎么了?”之前那个婢女闻声进来。
“我,我没事,司空大人呢,麻烦姑娘帮我看看可还在外面?”
婢女摇摇头,“奴婢叫丝雨,姑娘快别折煞我了。只是司空大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出了小筑。”
着急的脸顿时一垮,袅袅紧咬着唇瓣。明明有求于人,为何就是不知道摆好自己的姿态?
见她茫然的表情,丝雨赶紧安抚,“司空大人叫奴婢转告,等姑娘养好身子可去司空府一趟。”
袅袅点点头表示知道。意兴阑珊的任由丝雨扶她躺下,她到底还是问:“司空大人得了不少彩头吧?急急忙忙的出去是不是去赴宴?”
“什么彩头?”丝雨愣在那里,旋即明白过来,“卫国公夺得第一,王上已经嘉奖过了。”
宇文邕没有名次?袅袅闭眼打算休息。
“今天的刺客真是多,全混在岸上老百姓里面。若非被两位姑娘误打误撞识破了他们形迹,叫他们不得不提前行刺,还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些什么呢。他们的一败涂地,可离不开两位姑娘的功劳,如今就等姑娘们恢复了,王上就要进行封赏。”丝雨细致的将不知何时打开的窗子关好,低低的叙述着袅袅不知道的那些事,以及暗藏的凶险波澜。
袅袅愣住,“刺客?要杀谁?”
这次轮到丝雨一愣,“像他们这种经过专门训练的刺客,自然是冲着王上王爷去的不是吗?”
“可是,我觉得,那些人是真的打算杀我的啊……”对上丝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袅袅顿住了后话。
算了算了,说出来自己也不信。是什么人需要与自己一个奴婢过不去?
宫娥盛来炖的烂烂的鸡丝玉米粥,袅袅也不客气,就着服侍用了满满一碗,躺下后又渐渐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万籁俱寂,房间里昏黄一片,是蜡烛静静在燃着。有月光透窗而进,更有树影摇曳在地雅趣横生。
再也睡不着。
袅袅轻缓的侧身,肩背些微的疼,能承受。下床后略微整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裙裳,轻手轻脚的往外行去。
星月紧密相连,满空璀璨,照亮如水良夜,天地之间一派静谧祥和。
一声轻轻的哀叹自唇间溢出。
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美丽的夜色了?抑或该说,有多久不曾抬头好好看看天空。夜空下竹篱院里的故事温馨而幸福,已被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唯一可以在一起月下缅怀的楚楚也流离他乡不知在何处。
“啊——”背靠一株不知名的花树,袅袅冲着高空扯开嗓子就是一声嗷叫。
一道略显夸张的吸气声并着轻微的脚步声自斜刺里假山背后传来。
“如此良夜,赏月气氛正好,就这样叫你破坏了,实在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