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高长恭揪着斛律哲一起带着一队人马往桃花村去了。
斛律哲骑着马一脸不爽,偏生还不敢抱怨半句,可他再生气终是耐不住这生来的好奇心,扬了马鞭紧赶几步到高长恭身边,偏头问道:“楚姑娘如今就在你的府上,你还上赶着去桃花村做什么?”
高长恭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吃痛撒开蹄子奔着,他的声音在风里隐隐约约的:“若那女子如今还活着,定然不会忘了同楚姑娘的约定。”
被无情抛下,斛律哲气的扬鞭大喊:“一口一个楚姑娘,人家除对你客气些我也没瞧出些别的来,你……”
他话还没说完,冷不丁被旁边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是高长恭身边的安禄时,瞪了人一眼,冷笑出声:“人吓人吓死人,安禄你老实交代,你图谋本少爷什么?”
安禄嗤笑一声,上下扫了他几眼,嫌弃道:“不知斛律少爷可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老实说,我啊,还真看不上。”
趁人炸毛之前,安禄又轻飘飘的落下几个字:“听说令尊和令堂最近对斛律少爷你的婚事颇为费神,我家王爷让我转达一声,他不介意帮一帮令尊。”
又是留下马蹄奔过的扬沙,斛律哲掩鼻轻咳几声有些烦闷的揉了揉了头,扬鞭狠狠抽在马身上,马撒欢狂奔起来,他的身子在马上左右摇晃,风吹沙粒打在脸上有些微刺痛,悲愤的眼神紧锁前方几道人影。
有多久没有看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了?高长恭勒马停在原地,恍惚间斛律哲已经到了面前。
“没人比你更明白,我以为你总归会和我一起。”马扬蹄嘶鸣一声停下步子,斛律哲眼睛因怒火泛了些红丝,又因着隐忍怒火使得声音有些沉。
高长恭突然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沉吟片刻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我本意并非如此,现下你要打要骂我也绝无二话。”
斛律哲张了张嘴,轻哼一声骑马远去。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所谓何意,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原也没那般生气,不过是借机撒个火罢了,如今见他认真赔罪,斛律哲倒不好意思起来。
高长恭见他的气消了大半,叹了叹气跟了上去。
两人并排骑着,谁也不肯开口,本来万里无云的天不知何时笼了些乌云,幸好村口的那些桃花树依稀已能瞧见了,斛律哲憋了半晌道:“你要找什么?”
“信件,信物之类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甚清楚,只觉得那姑娘若来过,定会留下些什么。”
一行人总算是到了桃花村,斛律哲偏头瞧了瞧高长恭,见他面无表情,不禁撇了撇嘴:“分明是你气了我,不知情的人还得以为是我给了你委屈。”
“啊?你说了什么?”
高长恭正担心着这次会不会又是一无所获,被斛律哲一句话说得愣愣的看着他。斛律哲见他一双丹凤眼懵懵懂懂的望着自个儿,明显一副呆愣样子,忍了忍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丝毫不顾忌自己在马上,半点没刚生过气的样子。
高长恭更是不解,他抬了手往脸上摸去,也没摸到什么啊,那是他方才说了什么?他努力回想了一番,唯有方才自个儿没听清他的话并问了一句而已,可也不至于笑成这样罢。他心里本就藏着事,加之天色越来越暗,也就不多追究,只将任务吩咐给身后的那些人,命他们立即动作。
这边楚卿詞一早醒来在房里绣花,只觉静不下心,便想寻那位孙娘继续学习厨艺,改日若见了袅袅,也让她惊一惊。这般想,心情也好了,甩着裙上的长绦一蹦一跳的往厨房去。
“孙娘今儿个不在吗?”她到了厨房未看见孙厨娘,拉着一个正要出去的小丫鬟问。
“楚姑娘好。”小丫鬟福了福身:“孙厨娘的儿子病了,她今日告了假,出府看儿子去了。”
楚卿詞叹口气,在厨房门口望了望,孙娘不在,不如求了那个和蔼的胖大叔来教自己?
“楚姑娘若无他事,奴婢便告辞了。”
楚卿詞回了神,忙道:“啊!不好意思,你去忙你的吧。”
小丫鬟福身离去,楚卿詞蹑手蹑脚的进了厨房。
“李大叔,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被唤做李大叔的人,掌勺的手一顿,看清来人后,长舒口气,笑眯眯道:“原来是你这小丫头,你可要把李大叔吓死了。”
李大叔手下动作不停,用小勺快速取了好几种调料放入锅内:“你今日可找不到孙娘了,她儿子病了,也不知告了几天假。”
李大叔边说着边将炒好的菜倒入盘中,她抓住李大叔的胳膊使劲晃着,眨巴眨巴眼睛,呵呵笑道:“李大叔,孙娘不在,我也没处去学这厨艺,不如您发发善心,教教我呗。”
“你这丫头啊,既想学,我教了便是,可别再晃我了,头都被你晃晕了。”
“嘿嘿,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那快开始吧,今儿我们学什么。”
李大叔指了指方才做好的那道菜:“喏,就这道鸡丝银耳菜。”
楚卿詞点了点头,开始同李大叔学习,李大叔将几个要点一一同她讲了,便在旁边指导着。一番下来等到学会了这道菜,也到了午膳的点,她端着自个儿做的那盘鸡丝银耳同来替她取膳的绿萝一道回了竹韵院。
平日里都是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饭,来这里这么久也都有兰陵王陪着,冷不丁让她一人吃,她有些不习惯,看了眼站在她旁边规规矩矩的绿萝和绿阳,她想了想开口道:“你们坐下来一起吃吧。”
绿萝和绿阳有些惶恐的推辞,楚卿詞好说歹说的才让她们坐下来,“往后你们在我这里不必拘着,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主子,说好听点是寄居,你们这样推辞,我可不好想。”
绿萝和绿阳听她这般说就没再拘着,落座后都渐渐放的开了,两人话也多了起来,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笑声,一顿午膳也吃的格外香。用过午膳,楚卿詞在院里散步消了消食,便去午睡了。
时间一晃而过,高长恭那里一无所获,带来的人都快把桃花村翻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了,他叹了口气靠在一棵桃树上。
“天也快黑了,我们是连夜赶回去还是在这里凑合着过夜?”
“再找找。今夜就再这里过夜吧。”
斛律哲点了点头,将话吩咐下去,手里拿着桃花枝在地上随意的划着,“或许那姑娘根本没回来过又或者……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高长恭眉头紧锁,偏头朝斛律哲看去,“可总要找一找,她全家都死于离奇的屠村事件当中,如今就她一个人……我瞧她能坚持下来也就是坚信她妹妹还活着,不然恐怕她也活不下去了。”
他再次叹了口气,目光越过斛律哲的肩膀朝远处望去,一只小鸟栖在斜出的枝桠上,啄着树洞里的虫子,叮叮咚咚很有节奏的清脆声响。这棵树分明很眼熟,他忽然想起上次她就是在这棵树上挂的香囊,他眉间一跳,大步走过去。
斛律哲抬步跟了上去,见高长恭弯着腰,奇怪的问道:“你抱着树干看什么。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你瞧,”高长恭看也没看他,指着树上的“清”字道:“这是楚姑娘离开前刻的。”
“我以为你看到个金子,一个字也能让你看半天。”
“你能不能看的仔细些。”高长恭抬腿踢向斛律哲,斛律哲敏捷的往旁边跳开躲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你再别打我。”斛律哲瞪着眼睛指着高长恭。
“行了,你过来看。”
斛律哲见他一脸严肃,只好磨磨蹭蹭的挪过去了。
“方才我本只想看这“清”字,哪曾想看到了这个“兰”字。”
“许是楚姑娘刻的呢,只不过没告诉你而已。”斛律哲吊儿郎当的从鼻腔哼出一声,不耐的拭了把额头的汗。
“不可能,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日这树上并没有这个字。”
“你的意思是,后来有人专门刻上去的?谁这么无聊啊,没事干刻字玩?还来这刚被屠了的桃花村刻字?那人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