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绿萝正折返去的路上,那边马车已经到郑府了,楚卿詞被人押着,余光看着郑若仪从那马车上下来又走到软轿前,那脚分明一点事也没有。
一堆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府,就见那郑若仪腾的从软轿上下来,飞扬跋扈的走到楚卿詞面前。
那些人想是很懂这位千金的脾性,恶狠狠的将被押着的女子摔向地面,楚卿詞不妨,膝盖上一阵钻心的疼!
“入了我的府邸,可就没有你的好果子吃。”郑若仪居高临下瞅着倒地的女子,冷冷的道。
“若仪,这又是谁惹了你?”
忽然一道软若春柳的声音徐徐传来楚卿詞抬头去寻,自花树之后走出来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裙的中年女子,她眉眼似烟般淡然,步如秋莲轻绽,缓缓行来。
才刚威风凛凛的下人们,一时之间都低头顺目起来,要说是对那女子的尊敬,却又没有一人行礼问安。
郑若仪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母亲,这么烈的日头,你也不怕晒黑了?噢,也是,爹爹许久不去你那里了,黑不黑也没什么打紧。”
那人并不计较,脸色仍旧淡淡的轻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反而有失自己的身份。”
“呵呵呵,”郑若仪一手叉腰来,轻蔑的看过去。“我说母亲,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难她?因为她不知廉耻的勾引兰陵王!母亲同情她?因为你们同病相怜?这么多年了,依若仪说,母亲心里纵使没有爹爹,也不该一直惦记着别的男人!”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姑娘从来不尊重大夫人,众所周知,可是似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不敬之语,实在是过分。
楚卿詞有些楞楞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
郑府大夫人白氏终于脸色一冷,冷冷的目光落在郑若仪身上,然而她什么也没有再说,来如一阵风,去如一阵风。
“贱人!”郑若仪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来到了秋璃院,郑若仪由人扶着进了屋,又有丫鬟去请了顾姨娘,让她做主去请大夫来,楚卿詞跪在地上,悄悄揉了揉发疼的肩膀,看着她们忙忙乱乱的,她心生不安。
半盏茶的功夫,便听的院外吵吵闹闹的兼着一些怒骂声,很快,帘子被打起,入眼的是一位上身着撒花烟罗衫,下身着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长裙的妇人,她眉眼间一派妩媚多情,行走之间也尽是脂粉香气,发鬓上钗环摇晃不绝。这便是那位顾姨娘了吧?不敢多看,又垂了眸。
“去请个大夫都磨磨唧唧的,一会儿让那人下去自行领罚。”
那人仿佛没看见自个儿似的,越过自个儿径直朝里去了。
“我可怜的孩儿啊,出门前都好好的,这是给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害的。”
里间传来那人戚戚然的声音,楚卿詞撇了撇嘴,心想,不就是摔了一跤么,说的像少了半条命一样。她抬眼环视一周发现没人看她后,这才敢微微起了起身悄悄的揉了揉跪疼的膝盖,疼的她呲牙咧嘴,再跪下去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还不是外面那贱人,赖在高哥哥府里不说,今天还撞了女儿,害的女儿在那些穷酸的人面前丢了面子,女儿的脚现在还疼的呢。那贱人撞了女儿还想跑呢,若不是女人让人把她绑来,女儿这苦去哪儿说啊。”
郑若仪恶狠狠的说着,说到后面又掉了几滴泪,看上去可是委屈极了。
顾姨娘拿着帕子替郑若仪拭着泪水,疑惑的问道: “外面?姨娘方才进来怎么没看见?”
“她就在外间跪着呢啊,姨娘没看见?我不是让人看着这贱人呢么,难不成让她跑了?这些蹄子,又不知跑哪儿躲懒去了,我还没病呢,就敢这样,我要真病了,还不反了天了。”
“没跑,姨娘进来瞧见了,姨娘还以为那是服侍你的丫鬟,犯了错在外间罚着呢。方才姨娘听你说你没病?那这……”
郑若仪方才在气头上,不小心说漏了嘴,此时听顾姨娘这般说,不耐烦的道:“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你是我的娘不是?”
顾姨娘立马道:“好了姨娘去给你出气。”
她来到外间,与正抬头的女子对视个正着,一时之间只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样,却又想不起来。
“你是什么人!”
楚卿詞愣了一愣,垂眸轻声回道:“小女楚氏,卿詞。”
“哼,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名字。哪里人?”
她咬紧了唇不做声,顾姨娘等了半天不见人回话,怒上心头,重重拍了拍桌子道:“看的人心烦,拉去院子里跪着吧!”
那些等着邀功的下人,忙挤了上来,拽着扯着将她弄去了前院。
正午的日头正大,不过片刻的功夫她的额上就生了层汗,她呆呆的望着地面。从小到大,虽不是娇生惯养的毓秀千金,可也是被爹娘悉心护在怀里的。如今家破人亡,又平白遭此祸事,没人护着只有她自己忍着受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头昏昏沉沉,身子摇摇欲坠。她努力想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倒下。
兰陵王府里,绿阳看着午饭时间快到了,却还不见楚卿詞回来,心里有些急,就去找了苏管家,苏管家正准备让人出去找,便见绿萝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抓住苏管家的胳膊喘着道:“王……王爷……王爷回来了没?”
“没呢?怎么了?你慢慢说。”
“快……楚姑娘被……被郑府的姑娘带走了。”
“哼,郑府的人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苏管家不悦的皱起眉,略思忖才又道:“你先下去休息吧,郑府的人知道姑娘是王爷的客人,应该不会对姑娘做什么,他们敢把人带回去,王爷不在,就算我们去了也带不走姑娘。”
“可奴婢瞧着那郑姑娘不是什么善茬啊,姑娘在那儿肯定讨不了好。”
“唉!”苏管家重重叹了口气,“再等半个时辰,若王爷还是没回来,我带人去郑府要人,你先回去吧。”
半个时辰眨眼就过去了,苏管家瞧着王爷还没回来,找了几个人便上郑府去,刚出府走到西街大槐树下就看见自家王爷和斛律公子骑着马过来了,他心下一喜,急忙上前去。
高长恭见是苏管家,勒了马停在一旁,苏管家忙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楚姑娘还没回来,高长恭的脸又黑了几分,立刻吩咐管家去备马车,自己则调转马头往郑府疾奔而去,斛律哲难得的蹙起了眉峰,便回了他府里。
高长恭赶到郑府,下人们不敢拦,只派了一人去禀告老爷和顾姨娘,剩下的则小心翼翼跟着怒气冲冲的兰陵王。
“方才你家姑娘领回来一位女子,现在在哪儿?”高长恭冷声问着。
下人颤巍巍道:“在……在姑娘的秋璃院里。小的引路带王爷去。”
高长恭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那下人只有跑着才能跟上。来到秋璃院,就看见楚卿詞倒在院中,小小的身躯紧紧蜷在一起,炎炎夏日,火焰热气透过地板一息息的传到身体每个部位,她脸上手上都是通红通红的。他快步上前抱起楚卿詞,眼神阴冷往带路人身上一扫,“告诉你家大人,这笔账,本王会慢慢算。”
可怜的带路人膝盖一软,差点死在那种噬人的目光当中。
郑若仪才听的丫鬟说兰陵王进了院子,刚跑出去就见他抱着那个贱人急匆匆离开,郑若仪气的一脚踢在那带路下人身上,就转身进了屋子。
出了郑府,苏管家已经等在门外了。高长恭抱着楚卿詞进了马车,又吩咐苏管家派人去请大夫。
回了竹韵院,斛律哲闻声敢来,看着楚卿詞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又见她脸颊都有掌印,啧啧两声:“这郑府的千金心也太狠了吧,瞧这清丽的小脸还真下的去手。”
他瞧高长恭黑着脸不说话,转了转扇子又道:“连你府上的人都敢光明正大的带走,带走了不说还弄成这样,我看这郑府是没把你这个王爷放在眼里。我听说那千金大姑娘可是爱慕你的紧……”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高长恭皱眉忍着怒气。
斛律哲要说出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收了扇子悄悄坐在一旁喝着茶。他现在可不敢惹黑了脸的高长恭,他还没活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