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的后来,袅袅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变成那样都是因为她不该从那个庙里逃出来?她不逃,就不会被阴差阳错的带到北周,又遇到宇文邕,宇文护,认识叱奴氏,认识阿史那……造就了那么多人的悲哀。
可是在当时,她是不可能预知未来的任何的事的。
“楚楚,你别哭了。”
竹韵院,袅袅站在楚楚背后,低着头轻声说。她心里也觉得酸楚,却没有眼泪。
“我现在没法跟你讲太多,但是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的。将来我回来后,我们还回桃花村,然后每一年的桃花开我们都要一起看!”
楚卿詞慢慢的止住了泪,却并不转身,只是开始着手帮她收拾东西。又一叠声喊绿萝来,将腌制的牛肉干多准备些,再把西瓜送几个井里面放一夜……
“哪要这么多东西,再说你说的这些宇文邕都不吃的,路上要放坏了……”
“又没说都给你,我自己吃不行吗?”
袅袅索性闭嘴,由着她忙碌,恁是好半天没有搭理楚楚。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去哄说赌气话的人了,只是,再没有以前了。
“楚楚,这个珊瑚手镯,你拿着。”直接往楚楚腕上套去,使力不准她挣脱。“郑若仪。她狗眼看人低,欺负我们没大人的人,不过,谁叫她身份搁在那里,咱们惹不起却也躲得起。就算躲不过,身上有些体面的东西也能叫她少吠几声。”
“这么好的东西,你也不是有一箩筐用不完,自己留着,做什么给我。”
“楚楚你听我说。”袅袅把楚楚拥得紧紧的,“不用为我担心,我还有个你,我怎么也都会为了你好好保重的,你也是,知道吗?还有刚刚那几句话,我不只是单单说给高公子听的,你也要记住,在我们能够自食其力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别人。这些情,我们以后上刀山下火海的还就是了。心安理得一些吧!”
这个下午尤其的漫长,姐妹俩说了许多话。
将灵牌一一抚过,忍住泪下的欲望,把心一狠,全交托于楚楚之手。楚楚问,还回不回一趟桃花村?
默然良久,她才说,不去了,没有勇气。
夜,带着离别的伤感,半圆的月,似乎格外清冷。月辉照进池子里,奄奄的荷叶,霜打的茄子似的,再不见白日的惊艳。
“你盯着很久了,这样的思绪万千,万一被人从后推你入水,你也是不能知道,岂不危险?”
高长恭逆光而来,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依旧是美人如画,比女人还美上三分。
难怪她和楚楚在他的面前,都免不了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谢谢你的提醒,我想我记住了。”
“孺子可教,替你表姐感到欣慰。”
“哈哈。怎么,在暗示我,不能忘记楚楚是姐姐的这个事情?”
“胡说。”高长恭笑言,“分明在明示。”
俩人漫步月光之下,亭子里纱幔在微风拂动下轻轻飞曳,落地成影,却也曼妙有趣。
“此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边楚姑娘,你尽可放心,我总要护她周全。倒是你,”高长恭也不拐弯抹角,“听楚姑娘说起你在北周的事,旁的不提,在晋国公府当差却未免顺利了些。我这府里尚且还没有女主人,楚姑娘或多或少都受了委屈……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在这背后,我猜,宇文兄可打点了不少啊。”
他在说什么?宇文邕打点?打点什么?
“我,没明白?你是说,宇文邕花了不少银子替我省去了本来会有的很多麻烦?”
“不只是银子。”高长恭也说不清,“如果你想知道,何不自个儿去问问?”
袅袅愣住,“我并不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可不像你这么简单啊。
这一刻,袅袅心中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楚楚,虽然他诸多保证。
“高公子,无亲无故,你为什么对楚楚这么好?”
就好像是毫无来由本该如此的,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只是出于好心?
高长恭一番沉吟,“因为她对我有……”
“你们果然在这儿。”
转眼一看,是楚卿詞和宇文邕正往这儿来。
“宇文公子说的可真是对,你们果然扎在一堆说起悄悄话。”
“哈哈,分明在说你的坏话,宇文公子的心,你别猜,人家分明就是让你当出头鸟,他好做壁上观。”
“啧啧啧,一张嘴,真是不饶人。”好男不与女斗,宇文邕好不容易大度一回。
夜更深,也曾嬉嬉笑笑闹成一片,也曾无声胜有声,也曾彼此看着几要泪眼又倏忽大笑转过这些尴尬。
这一夜,姐妹俩自然是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