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走后一个月,日子还是如以前一般,就连那荷花池里的荷花都换了,仿佛它们一直都是这般,好像袅袅从未回来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这日楚卿詞拿了刺绣的一应物件去了樽月亭里,和绿萝一道儿绣着花。
“哎呦,好久不见,听说你妹妹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可是不巧,没能一睹芳颜。”斛律哲一撩衣袍就坐在了石凳上。
“我当是谁呢。”楚卿詞只抬了眼皮子瞥了一眼,知道他所言不假替高公子去了趟山东。“原来是你这土地老儿,今儿又是从哪块地里钻出来的。”
“可不就是从姑娘这的樽月亭,一时好奇上来瞧瞧姑娘在做些什么。”斛律哲学着那长胡子老人的模样,一下一下的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
“现在可瞧见了,不如你也让小女子我长长见识,瞧一眼这土地老儿是怎么个回去法。”
“一段时间不见,你这丫头嘴皮子越发利索了。”
“我猜你是来找高公子的吧,他现在恐怕在书房。”
“楚姑娘……”斛律哲笑的贼眉鼠眼,“今儿下午你再为我这个老儿做一顿饭,我可是天天念着呢……”
“没得商量!她病才好。”
斛律哲话还没完,就听见高长恭的声音,不禁讪笑,“我这不是和楚姑娘开玩笑呢么。”
“就你那点小心思,跟我来书房吧。”
他们回到书房时,正巧墨竹墨青也刚回来。
“王爷,恕属下无能。只知这人一家以前开过酒楼,后来她男人死了,她们母女才回的桃花村。”墨竹低着头道。
“王爷,属下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再去查,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们这又干什么事呢?神神秘秘的。” 斛律哲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却立马吐了出来,“凉的!”
高长恭指了另一个茶壶道:“那里面。”
“今儿找你来是有要紧事,据楚姑娘妹妹所言,桃花村里并没有发现她舅母的尸首,她怀疑楚姑娘的娘可能还活着。”
“你想让我也帮着找?这好说,有画像吗?”
“难就难在这儿,她二人没有正经学过作画。”
“这……桃花村属建州,建州你们查过了没?”
“墨竹刚从建州回来,没什么消息。”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怀州那事。你想,我们不认识她,可是她认识楚姑娘。”
“你是说……可万一,不是让她白高兴一场?”斛律哲摇了摇头。
“我知道,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瞒着她?”
“嗯,这事就交给你了。”高长恭起身拍了拍斛律哲的肩膀就出了书房,留下斛律哲唉声叹气。
这几日,楚卿詞总觉得高长恭在忙着什么事,不过他不说,她也不会去问,只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自从那日种下合欢花后,郑若仪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他们是把已经长出来的合欢树移栽过去的,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姑娘,那合欢树长的可欢呢,姑娘放心便是。”云儿笑着进来道,“不过奴婢在那树下发现了这个。”
云儿将一枚玉佩拿出来递给郑若仪。
“这玉佩也不值几个钱,给你了。”
郑若仪只瞟了一眼,就哼着小曲离开了。
“顾掌柜,多亏了你,我才有个落脚之处,我也没什么能答谢你的,这桌饭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吧。”
“秦嫂,你就把这当自个儿家就行,不用那么客气,这么多天了,你女儿的下落我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让秦嫂你白高兴了一场。”
“能得知她们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唉。”顾掌柜叹了口气,“如今天下不太平,当今天子又疯疯癫癫,苦的是我们老百姓啊。”
那被唤秦嫂的妇女,用手抹着眼泪,低低啜泣着。
她还记得那日老母头疼病又发了,她便往后山去想采些草药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就听的村子的方向传来惨叫声,打斗声,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那些官兵像疯了一样的屠杀村子里的人,血染红了官兵的衣服,她想跑出去,却被同村的张服拉住了。
“你不要命了?”
“我家人都死了,我还要这命有何用!”
“那你冲过去就能解决事情?死了就能让他们复活?”
她痛苦的蹲在地上,想到一家子人就剩了她一个,她的心就好像被挖出来撕成了粉碎。
“你家人都在家里?”
被这么一问,她这才想起她的女儿和外甥女也出了门去,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回去,她一下有了希望。
官兵终于结束了没有人性的屠杀,血蜿蜒着向远处伸去,她再不顾男子的阻拦,拼了命朝家的方向跑去,却不慎崴了脚,她疼的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张服搀着她下了山,在山脚下一个木屋里安顿了下来,这期间张服曾回过桃花村打探情况,却只字不提,她觉得奇怪,一再追问下张服才说了实情……
“秦嫂,秦嫂?”顾掌柜拿了个帕子递给秦嫂,“哭多了伤身子,别女儿还没找见,你自己先倒下了。”
她抚着腕上的手串长长叹了口气。
“姑娘,自从虞姑娘走后,你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怕憋坏了自己。”绿萝理着筐里的丝线,悄悄抬眸瞧了眼楚卿詞。
“分明是自己想出去了,拿我做什么掩护。”楚卿詞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轻轻将书卷又翻了一页。
“可不是,姑娘心善,可千万别给她惯了这病。”绿阳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手臂上还挎着篮子。
“那里面是什么,还盖个布,还怕别人给你抢了去不成?”
楚卿詞放下书卷,伸了脖子往那篮子里望去。
绿阳将那篮子放在桌上,故作玄虚道:“你们猜猜?保管你们看了一定会喜欢。”
楚卿詞将手里的帕子慢慢从绿阳脸上拂过,笑说:“若是我不喜欢,就罚你去把你前些日子绣的香包送给厨房的李小去,省得你日日惦记着。”
绿阳的脸上一片潮红,羞得直跺脚:“姑娘,怎的连你也这般胡说。”
楚卿詞撇了撇嘴,将篮子从绿阳手里抢去,边掀了布边说:“再不送出去,被你揉旧了还好意思拿出手?”
正说着,便见篮子里一团白绒绒的东西蜷缩在篮子里,她一时惊讶的合不拢嘴,“绿阳,你从哪儿得了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白狗。”
“王爷让奴婢给姑娘的,说怕姑娘闷着,姑娘可还喜欢,若不喜欢,我就跑跑腿再把这小狗还给王爷。”说着便作势要去抢。
“既是送给我的,哪有不要的理。”楚卿詞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就权当我不喜欢这小狗,把那香包送出去就是了。”
绿阳羞得转身便跑出去了。
“今儿个我心情好,就大发慈悲陪你出去走一趟吧,免得你那魂都被勾走了。”
两个人一路吃了不少小吃,又买了好些准备拿回去给绿阳,路过御史府时她想起那日的场景脚下走的越发快了。
“我说今儿这空气里怎么一股丧气味,原来是楚姑娘啊。”
郑若仪自楚卿詞身后慢慢走近,从第一眼她就讨厌她,如今竟还添了些不安,就好像自己的什么东西被她抢走了一样,这种不安让她越发憎恨她,厌恶她,她郑若仪的东西,哪怕是地上的一根草也不能给别人!
楚卿詞慢慢回了身,她总不至于在自己家门前也动手打人吧,“不知今天郑姑娘有何赐教?”
“怎么就你一人,你那妹妹呢?”
“劳郑姑娘挂念,我那妹妹已经回去了。”
“哼,就她那泼辣劲,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郑姑娘你呢?我劝您还是嘴上积点口德吧,别到时一一应在了你自己的身上,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楚卿詞刚准备转身走,瞧见郑若仪一脸怒火,她笑了笑上前又轻声道:“这可是在郑姑娘你自己家门口,可要三思哦。”
说完就带着绿萝离开了,剩下郑若仪气的发颤,却不能拿她怎样。
“若仪,还不快进去,丢人现眼!”
浑厚的声音带着丝压抑的怒气,郑若仪这才看见她爹就站在不远处,她暗骂了声楚卿詞,又扬着委屈巴巴的脸朝郑远德走去。
“爹,是她……”
郑若仪话还没说完,就被郑远德不耐烦的打断,“闭嘴!关了门随你怎么闹都行,可出了这门,你代表的是家族,是爹的脸面!一点女儿家的姿态都没有,如今还想在家门口闹事,这成何体统!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若往后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骄纵跋扈,小心打断你的腿!”
郑远德瞧着郑若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心里有一丝不忍,却还是甩开被郑若仪拽住的袖子,负手离去。
郑若仪想不通,凡事都任由她的爹今天是怎么了,可她懒得往深处想,只归结为是他今天心情不好,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与他也仅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