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你们姐妹二人情深,连名字里都带着同一个字。”高长恭说着就将那方帕子递给了袅袅。
袅袅接过,扫见帕子上歪歪扭扭的卿字,恍然大悟,“原是瞧见这个了,怪不得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有什么呢,你是大惊小怪,楚楚是见怪不怪。”
楚卿詞凑过去看,指着那字笑道:“小时候就绣不好,如今还是这么一个歪歪扭扭的,等将来为自己绣嫁衣,你怎么办?总不能也叫我帮忙?”
“什么嫁衣,你才要记着绣嫁衣呢!原来你心里一直在想这个事?再说,你自个儿也说了人无完人,现在又来取笑我,哪日小心我一股脑把你小时候做的事都说与你的高公子听。”
楚卿詞捂着肚子笑出了泪,“谁小时候没干过几件丑事,论起来,你可别忘了你自个儿的。”
高长恭听着姐妹二人逗趣说笑,突然插了句话,“我倒是好奇阿詞的童年,只是她不怎么讲,算起来,我小时候还见过她,若不是那时她留了一方和这差不多的绢帕,恐怕又要错过了。”
“原来这缘分小时候就结下了啊?”袅袅真是没有想到,不觉问:“楚楚,我竟然不知道,你说,偶尔我们没有住在一起,你都遇到谁了?”袅袅搂着楚楚的脖子一脸恶狠狠的模样。
“我怎么不知?什么帕子?”没有理会袅袅的威胁,楚卿詞疑惑的看着高长恭。
高长恭从怀里取出一方绢帕,也是些花花草草,底下同样一个卿字,只是绢帕表面呈暗黄色,显然是个旧物了。
“这种绣了字的绢帕我和袅袅小时候绣了一箩筐,不过你所说的又是从何说起?”楚卿詞还是想不起来,袅袅也在一旁皱着个小脸,“这卿字绣的这么好看,一看就是楚楚你的,我可绣不出来。”
“当时我受伤,还是阿詞你救得我,就在桃花村村口的那棵桃花树下,怎么不记得了?”
“所以这绢帕是那时我留给你的?”
小时候的事楚卿詞记得都不太清楚,望向袅袅,袅袅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再看那绢帕,也发觉出来一些端倪,“这个啊,估计又是我才绣两针就扔给你绣的吧!你看这小半边卿字,线头都松动得像被猫爪抓过。”
茫茫然的目光自高长恭身上撤回,也去看桌上绢子上的卿字,再看高长恭手中那块,的确有些像袅袅说的,不过她摇摇头颇为怅然的道:“小时候你总偷懒,忽然发现我这么多年都是被你奴役过来的!”
“啧啧,吃东西的时候你也没有少说美味啊。”
两个人又是斗嘴。
“若不是你救我,我肯定活不下来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好生收藏着它,好在终于让我再次遇见你了。”高长恭收起那方绢帕,脸上洋溢着喜悦,楚卿詞和袅袅就一起笑话他,“那你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吧!”
晚上袅袅做菜,一起吃饭时,秦氏还是不住的夸她,“没想到,我跟你舅舅开了一回酒楼,倒是你的厨艺见长?要是指望阿詞啊,真能饿死我。”
“伯母,您不能灭自家威风。阿詞是不行,我会啊,青菜豆腐都会做,而且糊不了。”
看高长恭第一个就不乐意,楚卿詞捂嘴笑,袅袅就说:“我就是那个‘他人’对吧?”
愤愤起身,并决定再也不给他们做饭菜吃。
“饭都没吃完,你跑哪去啊?”楚卿詞拉着袅袅的手,又把她拉回了座位上。
一顿饭吃完,太阳已经落了山,原本袅袅想拉着楚楚去街上看花灯,可楚楚直说自己太困了,想回去睡觉。
“白天睡了那么久怎么还困,这花灯只有晚上最漂亮,走啦,走啦。”袅袅拽着楚楚的手腕,一个劲儿的往外拉。
“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去了,而且这花灯你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过,从小看到大了,怎么还这么喜欢。”楚楚抱着廊下的柱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这不一样的好吗?北齐的花灯能和北周的一样?哎呀,你就跟我去看一看,热闹一下,大过年的总窝家里算怎么回事。”
“等等哎呀,好啦,我陪你去,但是你这样出门是想一会儿冻成冰块回来吗?”
“你瞧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你等着我去取,保管不会让你冷就是了。”
说着袅袅就跑了,像风一样,楚楚从来没见她跑过这样快。
“快穿上。”袅袅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大氅,又塞给楚楚一个手炉,“这回你要再说冷,我就把你扔雪里去。”
虽是晚上,可街上的人群依旧很多,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路边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小摊上也摆着各式花灯等着过往的人们领走它。耳里充斥着小孩的哭闹声,醉汉的吵骂声,行人的赞美声以及商贩的吆喝声,一时好不热闹。
“楚楚,你看那边有放花灯的。”
袅袅自出了门,眼睛就没闲过一会儿望望这边,一会儿瞅瞅那边,这会儿又拉着楚楚要看河岸边放花灯的人们,“我们也去放一个吧!”
袅袅兴高采烈的拉着楚楚跑了过去,买了两盏莲花灯,十分虔诚的点燃了它。
“你不信佛殿里供奉的神佛,反倒信这花灯?”楚楚瞧着袅袅一脸虔诚样就笑她。
“这放花灯本就是祈福的意思,这可是流传下来的。”袅袅把花灯放在河面上,双手合十也不知道祈祷的是什么事。
楚卿詞也将点燃的花灯放在河面上,祈祷娘亲和她那身生父母能平平安安,祈祷自己和高长恭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也祈祷袅袅和宇文邕能早日有个结果。
姐妹俩站在岸边看着花灯浮浮沉沉的带着自己的愿望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消失在夜色茫茫里,也许它们真能到那九重天上去。
回去的路上,她们又各买了一盏花灯,一路欢呼雀跃着。
一夜无梦,初二的一大早,袅袅就站在府门口。
“袅袅,你看什么呢?”楚卿詞也顺着袅袅的目光望去,除了拥挤的人群,什么都没有。
“嘘,你听,舞龙的声音。”
楚卿詞侧耳去听,喧闹的人声中好像还真是有舞龙的声音。
“既然想看,不如一起去?”高长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吓了我一跳。”袅袅夸张的抚着胸口,“对了,你前面说什么来着,看舞龙,好啊,我去叫舅母,看她去不去。”
“昨天晚上我瞧你们出去了。”
二人说着闲话。
“嗯,袅袅她非要去看花灯,我就陪她去了。”
“你们又说我什么坏话呢!”袅袅一把拍在楚楚的肩膀上。
“夸你漂亮呢,娘亲呢?”楚卿詞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把袅袅的手从肩膀上取下。
“这就开始嫌弃我了哎,等以后你嫁过去,这指不定就没我的位置了。”说着还摇头叹气的,“对了,舅母说她不去。”
“袅袅,你看我不打你。”
一个跑着一个追着,高长恭在后面笑着摇头。
咚咚的锣鼓声由远及近,袅袅拉着楚卿詞从人群里钻了进去,高长恭也只能紧紧跟着。
两条蛟龙在空中来回穿梭飞跃着,龙头威严龙眼如炬,在有节奏的鼓声中,它们正反腾跃前进着,龙头倏尔来到袅袅面前,袅袅激动的就要去摸飘动的龙须,被楚楚一把拦住了。
“不能摸龙须,让你的手安静待着。”
“快看快看,二龙戏珠,楚楚,他们站起来了,天呐。”袅袅兴奋的直叫。
鼓声渐缓,最后以龙腾九霄结束了舞龙。
“真热闹啊,楚楚,你看了没,那些动作都好危险。”
“看了看了,不光看了,还听到了你的尖叫声。”
“袅袅,你说人这么多,你还能钻来钻去跑那么快,我险些就要找不见你们了。”高长恭把手里的糖人递给姐妹俩一人一个。
“那可是,我这是从小练的,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若不是我,我和楚楚能每次站在前面吗?”袅袅舔着糖人一脸的自豪
楚卿詞和高长恭对视了一眼,笑着没做声。
“你如今怪我?张诚,你还是不是男人?”
前面传来争吵声,三个人循声望去。
一个女子掩面痛哭,她前面站着一个叉腰的男人,正指着她怒骂着,不知道那男人说了什么,就听见那女子不哭反笑,声音尖利,好一番控诉:“张诚,你好没良心,要不是你当初许下情比金坚的诺言,要不是你是我夫君,我怎么可能跟你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地方,为了你,我不惜和我父母决裂,为了你,我连我的家都回不去了,可是现在呢,你竟然想休了我好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张诚,算我瞎了眼迷了心,从此以后你我各走各的。”
女子甩袖离去,袅袅冲那男人的背影骂道:“真不是东西,哼!”
楚卿詞觉得有些奇怪,愣愣的站着,袅袅看了她一眼,“别想了,这个世道,可怜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