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救的我吗?”幽若想要去想想清楚,却因为是直接吓晕的,并没有头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这心里……”
“不过是顺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宇文泰疏疏一笑,既不失礼也不刻意亲近,“说起来我与令兄原本就有同朝之谊,此番救姑娘于猛兽烈口之下,倒似是缘分。”
宇文泰说完这句就与独孤库者拱手做礼,说是还有其他事务需先走一步,独孤库者将他送到营帐外边,这才又进到里间。
“若儿啊,你再要是出事,你让我跟你爹爹可怎么活?”
对于父母对自己严厉并着柔和的一番教导,独孤幽若悉数听了进去,看着年迈的父母,发间都参杂不少银丝,她少不得反而劝慰他们一番。
“女儿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爹娘也别再总想着这个事了。我保证以后都不离开你们半步,一定不会再让自己身处险境,爹娘放心吧。”
独孤库者颔首点头,嘱咐女儿好好休息,与妻子走了出去。
妻子想来想去还是与他道:“你说若儿也十五岁了,我们还是尽早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吧?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人品稳重,德行端正,这样多个人照看她,我也就放心了,老爷说是不是。”
独孤库者微微沉吟,“我心里也未必没有想过这个事,只是如愿疼幽若的心不比我们少,再等等吧,有如愿瞧着不是更稳妥吗?”
“我知道老爷说的意思,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如愿的眼光自然比我们好,我也是,就是这么说着,那就等如愿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两老也曾叹息着想着儿子的事,他此时,也不知道如何了。
路上走了十来日,这日山中扎营,分两队侍卫去河边取水,水送到独孤库者营帐,恰是独孤幽若来提,也不知怎么样弄的,只觉是手上打滑,那一桶水就朝一侧歪出去,眼见就全部要洒了,这时一只大掌扶在提手上,那水只从桶内溅出少许,幽若只觉手背上微微一凉,抬起头,见是一个面生男子,打扮倒像是一个侍卫,又有一些不同。
那男子恰也抬头,目光微微一震。有惊艳,有欢喜,当下只觉得心中狠狠一动。
“将军……”送水的侍卫低头见礼。
“下去吧。”那男子摆手令退,侍卫拱手离去。
“谢谢这位将军。”幽若不识得此人,但料想应该是附近巡逻的一个有着官级的人,类似侍卫长?毕竟将军分很多种,官品都不一样,一般身份贵重的大将军她也识得一些。
“姑娘不用客气。”那年轻男子看起来腼腆有礼,朝她身后营帐看了看便自发将水帮她提了进去,而后出来是说:“原来姑娘是独孤大都督的家人,不瞒姑娘说,我们都耳闻过独孤大都督的大名,从来都十分敬仰!无奈官低人微,平日里也难得能见上独孤将军大人一面……”
独孤幽若也是咋舌,他们又不认得,他热情这般浓的同她说这些做什么呢?她该如何接话?于是她尴尬一笑,缓缓才说道:“是大家看得起……”
“不是不是,大都督容貌仪表俊美,善于骑马射箭,功勋立了无数,实在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幽若只好微微笑着,半垂着头听人家滔滔不绝的一番赞颂之词,可能在对方看来,她很喜欢别人说这种赞美她哥哥的话,所以对方一个词也不重复的说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她又不好意思打断,直说得对方口干舌燥,竟然直接问她有没有水喝。
“有,我刚刚不久前才烧的。”
说着就领了他进营帐喝水,她百般拘谨,在对方看来却是百般客气懂礼,幸好独孤库者回来了,并且对这人多少有点印象,幽若趁机便离开了营帐,大呼几口气。
这人半下午又来了一趟,好像是和独孤库者聊天,知道他喜欢吃鹿肉,便把晒干的鹿肉给他带了一小块,独孤库者便留他吃了晚饭。
到半夜下起了雨来,天气越发冷了,北风呼呼的刮,刮的营帐呼呼作响。幽若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直到天朦朦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觉。
大军便下令继续停留于此,那人又来了,没有雨具,双手遮着头跑来的,差点和正出门的幽若撞在一起。
“……将军不用当值么?”怎么又来了?难道爹爹和他成了忘年之交?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爹爹,却见爹爹也有些纳闷的模样,爹爹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起身让人坐。
“昨夜大雨,我临时被叫去当值,这会子该我休息呢。”男子将幽若那句话当做是她对自己的关怀,心情显得分外的好,咧着嘴在笑,看着很有一些憨厚老实的样子,倒与昨日的口若悬河有些不一样。
“哦哦,我们也还没有吃早饭,你便同我们一起吧。”
“好啊,那就打扰了。”独孤库者礼貌性的一问,对方想也不想的就应下了。倒是幽若有些没有想到……这爹爹真是闲的没事做吗?
看到女儿有些责怪的意思,独孤库者只好柔笑哄着,“你不就是要去传饭?快去吧,多添副碗筷就是了。”
独孤幽若摇头,语气还算客气,“不用添,我胃胀,早起就不吃了。”话是这样说,依然乖乖的去传了饭来。
一直到傍晚时分,雨也没有停,而幽若也弄懂了那个男子的意图。当时她还在别的营帐和别的姑娘说话呢,娘亲上来找她回家,回去后看到爹爹很严肃的坐在座位上,开口就问她说:“你觉得那个方仁如何?”
独孤幽若瞪大眸子,“什么如何?”
“女儿啊,我瞧着那男子人品贵重,忠厚老实,是个不错的人家。”娘亲看她不懂意思直接这样给她说。
独孤幽若再不懂可真就是个蠢的了。
“我才多大呀,爹娘你们就打算把我推出去了吗?你们急什么呀?等哥哥回来再商量此事吧!”独孤幽若有些不悦,那个人,她才认识多大一会儿了?爹娘就如此这般认真的与她讨论着婚事!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人家既然开口了,我总要给一个回复吧?不然等人家正式上了门正式开了口,在那样的正式的日子里,再说这种话可就越发不好了。”独孤库者微微拧眉。
独孤幽若有些气,反而笑了,“爹?你对人家知根知底吗?你在问女儿这些话之前你有没有先去了解一下,他的家世根底,或者说有没有去调查他一下,你这样就来问我了,你叫我如何说?”
“这些太长远了吧,再说咱们父女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你先告诉我,你对他的印象如何?我和你娘都瞧着他这个人不错,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其他的你不说我也会去调查的啊。”独孤库者叫女儿坐,“你别这么急躁呀。”
“我急躁?”独孤幽若哭笑不得,“你跟娘这么草率,我能不急躁吗?”
“好了女儿女儿,有话咱们好好说,慢慢说嘛。”
独孤幽若往矮榻上坐,一言不发。
独孤库者见她这个样子,也自觉自己太心急了……只是他的身体入冬以来就不太好,真真是每况愈下,指望妻子以后一人如何给女儿打算呢?儿子……他们都说如愿一年半载回不来了啊……
“我累了,幽若,你先回去吧。”独孤库者有种无力的深感。
独孤幽若看一眼爹爹,看一眼娘亲,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了营帐,走在细雨霏霏的腊月初。
天地都朦胧一片,隐约还有风,身上也很快就打湿了,很冷很冷。可是幽若心里更冷,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自己的爹娘随便就想把自己嫁出去的?自己正值豆蔻年华,难道不应该好好的给她选一门亲事吗?而且我她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她还小不是吗?才十五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低低的哭泣,眼泪随着雨水从脸颊滴到身上。她心里是如此的这般难过。如果哥哥在,哥哥绝对不会同意父母这样做,可是哥哥在哪里呢?自己能把这些心里话告诉谁呢。
“天还下着雨,你站在这里是做什么?”背后响起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夹杂着关怀点点,身上也没觉得再有雨水落下来的感觉了,是那人将伞撑在她的头上。她转身,见是一个并不认得的陌生男子,那男子这才看清她眼睛红红的,一张脸上又是雨水又是泪水,冻的有些发红的样子。“好好的,你哭什么?都说女儿家的身子骨最是娇贵,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独孤幽若看了又看,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女子双眸染泪,看着楚楚可怜,腊月天气是真的冷,宇文护一个男人站在风雨里都有些撑不住的感觉,何况她一个娇弱女孩?
“我知道你的兄长,你别怕,我的营帐离这里近,我先带你去避会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