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微微一笑,接着宇文泰的话往下说:“元赞父亲元悌,乃元修之兄长。元悌二十三岁左右死在了尔朱荣杀入洛阳城的那天,我记得那时候元赞最多只有五岁的样子,原以为他这一生也就不过这样了,倒是没有想到,元修对他却比较照顾,还把他往文武全才一面培养。前年,元修刚坐在龙椅上,就任命元赞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阵仗,不知道还要以为是他的亲生儿子呢。”
“可不是。还派了当时的豪门卢家最杰出的儒家大师卢辩来做他的先生,卢辩如今好像在制度和律法方面颇有研究。”宇文泰想着,元赞年纪少,好控制,而卢辩等人,到底也没什么实权,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与他作对。
“叔叔想法是对的,我支持叔叔。”微微沉吟,宇文护如实的道:“宫里的人手,我早就调派进去了,那么即日就开始行动。”
“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元修身边跟着的亲信,便在他不知不觉中,一个个的被换掉了。等他发觉之时。已经到了腊月底。他颇为不安。与身边太监小六子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很不对劲?除了你,其他的人我都不认识了,你认识吗?”
“王上,不,我也是这两日才发现,我原以为只是进了一些新的宫娥,内侍,没想到……”小六子脑筋转的快,与元修如此这般一番耳语。
元修仍然觉得不太妥当,“这样成吗?不会被发现吗?他们可都是老狐狸来的。”
“王上便别担心了,相信小六子吧。”小六子又有几分把握了,他有一种,全部事情落在他肩上的感觉,同时又有着一股临危受命的自豪感。
这日又是大雪纷飞,在朝堂上,元修再一次与宇文泰,吵得不可开交,下朝后他急急的往后宫走,宇文泰却急急的带着人,追赶着他,并将他的去路拦住。
“王上,你的路尽了,你该歇息了。”身着官服的宇文泰,威风凛凛,语气阴沉,看着神圣不可侵犯,元修被吓得倒退几大步。
“丞相,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寡人到底是王上,丞相真要做什么还得三思。”元修颤抖着声音做最后的挣扎。
宇文泰显然也不愿意同他再多说废话,扬扬手,立即跑来几个内侍将元修围住,“王上不小心滑了一跤,脚裸受伤,需要好好静养,你们把王上带回去寝宫好好休养着,不准任何人打扰,在王上没好之前,也不准出房门。”
元修倒抽一口冷气,瞪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内侍,“你们看清楚,你们的主子是寡人,不是丞相,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内侍几人将他和身边小六子与另外一个小太监押走了,宇文泰感觉耳边清静不少,这时候宇文护派人来与他问询,“今日是婶子的芳诞,叔叔还请回府。”
宇文泰这才想起这件事,看一眼元修寝宫方向,又嘱咐亲信,好好看押着,这才回去府内。
“夫君,”独孤幽若还无法自己走路,面带恳求的与他说,“我不想爹娘担心,原本就只是一点小伤,所以能不能不要告诉爹娘我脚受伤的事?嗯,然后如果被爹娘看出什么,你一定要替我圆谎好吗?”
宇文泰又怎会不应,“你放心好了,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心里就有数了。”
独孤库者和妻子费连氏乘坐丞相府派去的马车到的丞相府,府门口,宇文泰撑伞立在风雪之中,看到他们来,立即上前去迎接。
“按理,本该幽若同泰一起来迎接岳父岳母,不过这风雪太大,泰不忍心她冒着风雪前来,便自作主张,让她在殿里等着了,岳父岳母不会怪幽若不孝,怪泰不敬吧。”
“什么话,丞相为女儿这般着想,做爹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们呢。”费连氏笑得合不拢嘴。
独孤库者亦道:“丞相大人有心了。”
宇文泰一壁迎他们入内,一壁又说:“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岳父岳母还是这样见外,在家里不论朝堂上的身份,还是叫泰一声名字吧。”
独孤库者微微一笑,与他同进。
费连氏早将丞相府的奢华布置一一入眼,心想这丞相大人对女儿幽若果然极为珍视,正瞧着,丈夫又咳嗽了起来,她急忙靠近,帮他拍背。
“我听着真是难受。”
“不过是被雪花呛的,你别太担心。”独孤库者又嘱咐,“我这过几日不就好了嘛,千万不要在幽若面前多提别忘记了,知道吗。”
费连氏微微红了眼眶,“我知道,你别说了。”
宇文泰虽然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也看出好像都在遮掩什么,少不得走近几步问:“岳父大人没事吧?要不要泰去宫里请御医来看一下?”
“不用,我身子骨好着呢,只是不大见的风,丞相大人有心了。”
宇文泰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正殿,幽若早就候在座位上,即见父母,立即起身见礼,“爹娘,快来坐。”
宇文泰那时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你也坐,岳父岳母不会计较你的虚礼。”
独孤幽若暗暗瞪一眼他。
这些故意做出来的动作,自然都落入独孤库者夫妻眼中,宇文泰请他二人落座,不大一会儿宇文护领着叱奴云落来了,六个人便围桌坐了一圈。
宇文泰便叫人上菜,又与独孤幽若说:“你素来不喜欢看歌舞,所以便没有安排,倒是弄了几个不一样的节目,不过这样的风雪之天,实在也不适宜再继续了,所以今天就只能这样安安静静的吃饭了,你不会觉得委屈吧。”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吃顿饭最好,也没有旁人,都是认识的,我就喜欢这样子的清静。”独孤幽若温婉笑回道。
“那就好。”宇文泰看向正在吃菜的叱奴云落,“平日里就属你的话最多,今日怎么就像个闷葫芦一样,怎么,和我家护儿吵架了?”
其实经过了那一天,叱奴云落再见到宇文护,总有一些不好意思,是别扭吧?然后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没有啊,婶子爹娘在嘛?我哪里能像以前一样好,没意思乱说呢。”叱奴云落倒是又看向费连氏,“您养了个好女儿,我可喜欢她了。”
费连氏亦有些自豪的笑,独孤幽若替叱奴云落夹了一筷子鲈鱼,“我也喜欢你啊。下次你过生辰,也把你父母请来,大家聚一聚。”
叱奴云落的笑意,微微敛了一些,“我爹娘……我爹爹只是一个小官,和你们家是不同的。”
独孤幽若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求救似的看向宇文泰,宇文泰微微一笑,“说什么呢?我们家护儿是这么在乎这种事情的吗?再说了,只要勤勤恳恳,还怕以后升不了官吗?你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听见没有?”
叱奴云落不在意的一笑,“叔叔说的对,来来,大家吃菜,今天的菜好丰盛呢。”
能不丰盛吗,宇文护本来就有心弄好,再加上叔叔本来还要请两个人的,再加上本来也算上了公主和姚氏的……这时临到日子近了,偏偏今天又是风雪之天,他们便以此为借口,都说就不过来了,只送来了礼物,给独孤幽若贺寿呢。
一顿饭还没吃完,宫中来人,在宇文泰耳边耳语了一番,宇文泰微微变了脸色,只说:“看好就行了,不用管他。”
便还是继续吃宴,独孤库者早就想离开这里了,趁着机会赶紧说:“我知道丞相大人事务繁忙,百忙之中还给女儿幽若做寿,我们这心里真的挺感动的,不过既然丞相大人有事,我夫妻二人便不好再多做叨扰了,下次再过府来看幽若吧。”
宇文泰立即就要说,并不妨事,费连氏已经先他开口了,“正是说呢,这样大的雪,明天就是除夕了,晚点风雪更大,怕拦住了去路就更麻烦了。幽若啊,丞相大人待你极好,你要好好服侍他,知道吗?爹娘就先回去了。”
“爹娘,你们急什么嘛,还没有和女儿好好说说话呢。”独孤幽若一急之下站起身子,不妨脚下一痛,幸亏宇文泰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怎么样,我说的吧,叫你仔细些,你不听,待会你要看你的笑话了。”
独孤幽若想起自己的脚伤,便也不好再多留爹娘了。
正好独孤库者也急着离开,便没有多说什么。走出几步,独孤库者突然回头细看着女儿,独孤幽若站在那里也看着父亲,彼此都什么也没有说。
宇文泰送他们出府,并吩咐马夫,路上走慢些,要稳妥。
放下车帘,独孤库者再也忍不住,大声大声的咳嗽出来,再被马车一摇,突然就喷出一大口血来。
“相公!”
丞相府内,独孤幽若被下人扶回去休息,宇文护牵住叱奴云落的手往他房间去,淬不及防就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