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来越复杂,高长恭嘴边的笑也撑不下去了,丁鸿图,彼洛,黑衣人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坐在樽月亭里喝着闷酒,一杯一杯下了肚,可意识却越发清醒,他躺在地上,想着小时候和娘亲玩闹,他知道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楚卿詞在御史府待了四五天,这期间再没有去过如华院,也经常能听到如华院里的哭喊吵闹,后来郑远德害怕顾笙这样影响郑若仪养病,就索性让郑若仪搬去了无非院里。
第六日,楚卿詞瞧着郑远德已经好全了,就请辞离开了,回到王府,她才觉得整个人都自在了,不用看着泥偶一样的人,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竹韵院里,绿阳用树枝划拉着地上的雪,时不时还轻轻戳着卷卷逗它玩,可卷卷只抬了眼皮懒洋洋的瞧她一眼就原趴着了,绿阳叹了口气,正欲起身回屋,就见卷卷冲了出去还使劲叫着,她跟上去却瞧见了回来的楚卿詞,激动道:“我说它怎么跑这么快,原来是姑娘回来了,您可不知道,我们整天和卷卷大眼瞪小眼的,快无聊死了,这卷卷也想姑娘了,一时改了性,不叫不闹的,就这么趴着,可是没趣极了。”
“嫌卷卷闹腾的是你,现在嫌它太安静的也是你,你让它怎么做狗啊,闹还是不闹,叫还是不叫?”楚卿詞一面笑着抱起卷卷,一面推了推绿阳,拿她打趣。
绿阳嘿嘿笑了两声,跟在楚卿詞后面进了屋子。
楚卿詞进了屋子没瞧见绿萝白芷,又往院子里望了望问道:“娘亲呢,怎么没见她人,还有白芷绿萝她们呢?”
绿阳正把楚卿詞包袱里的东西往外收拾呢,听她问话便回道:“哦,夫人才出去不久,白芷说身子不舒服,绿萝在屋里照顾她呢。”
“可请大夫瞧过了?”
“嗯,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事,就是风寒,休息两天就好了。”绿阳忙活完手里的事,瞧见楚卿詞正要倒茶喝,忙止了道:“姑娘,这茶冷了,您前些日子不是说想把梅花摘下来晒干泡茶喝吗?您不在的时候,我们摘了好多,正好您回来的巧,梅花也刚晒好,我这就去给您泡上。”
“大冷天的,难为你们了。”
“这有什么,姑娘不在,我们也无事可做,权当打发时间了。”绿萝往茶壶里添了些梅花,茶叶也是楚卿詞平日里爱喝的,水汽从茶壶里升腾而起,喷在绿阳的脸上,她赶忙合了茶盖,“冬天就这点不好,什么都看不清了。”
“已经立春了,这雪还下的不停,看来今年春天热和不到哪去了。”
绿阳听了这话,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前儿个下雪时,绿萝存了一罐雪水,说是等姑娘回来了,给姑娘泡茶用,我这一下竟忘的干净了。”
“不打紧,就存着吧。我娘亲有没说她要去哪儿?”
“这倒没说,应该就是出去随便走走吧。”
两人正说着呢,就见秦令蓁回来了,楚卿詞迎上去挽了她的胳膊道:“娘亲这是去哪儿了。”
“随便走了走,瞧你顾叔店里生意忙,就去帮了会,郑大人病好了?”秦令蓁坐到桌前,拿起针线,继续绣着绣鞋。
楚卿詞从秦令蓁手里夺过那绣鞋,有些不乐意,“娘亲,这费眼睛,不是不让你绣了嘛。”
“阿詞,知道你为了娘好,可娘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整天在院子里晒太阳吧,这鞋是绣的给你和袅袅的,她一个人在北周,孤苦伶仃的,你再好好劝劝她。”
“娘,我也不缺绣鞋。”一听到袅袅,楚卿詞就满脸无奈,“袅袅她性子倔,我劝了好几次,她也不肯,也不知道她一天想的什么。对了,娘亲,姑父还活着,就在北周。”
“他还活着!”秦令蓁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激动,“这样也不怕袅袅那丫头没人照顾了。”
“袅袅告诉我的,只是让我替她保密。”
“既然活着,又怎么去了北周?也不出来见见我们。”
“或许是知道袅袅在北周吧,唉,若是外祖母和姑姑也活着就好了。”
秦令蓁安抚的拍了拍楚卿詞的手背,转了话题道:“去见过王爷了吗?这些天他好像挺忙的。”
“还没呢,回来当然是要先看看娘亲了,娘亲这就嫌弃我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楚卿詞一脸委屈的蹭着秦令蓁的胳膊,秦令蓁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哭笑不得,“行了,去休息一下吧。”
“不了,我去瞧瞧长恭。”楚卿詞说着就让绿阳把梅花糕装进食盒里
“前面还说娘不要你了,现在可是反过来了,女大不中留啊。”
楚卿詞提着食盒冲秦令蓁嘿嘿一笑,就跑出去了。
到了书房,楚卿詞问清了书房里只有高长恭一人,就悄悄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高长恭正低着头写东西,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他也不抬眼,等人快走近了才道:“怎么不提前捎个信儿,我好去接你。”
“合着你早发现我了。”楚卿詞闹了个没趣,撇着嘴把食盒放在桌上道:“你这么忙,我哪好让你去接。”
她将一碟梅花糕拿出来端到高长恭面前道:“休息一下吧,听娘亲说,你最近好像挺忙的。”
“嗯,还是我娘亲的事。”高长恭取了一块喂进楚卿詞嘴里,又自己吃了一块,“挺香,什么时候做的,你不是刚回来嘛。”
“不是我做的,我回来时他们给我装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高长恭喊了声“进”,就看见进来的墨竹面色有些凝重。
“主上,凌姨死了,被毒死的。”
高长恭两手拍着桌子急忙站起身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主主上,凌姨没了。”
高长恭一下瘫倒在椅子上面色苍白,楚卿詞也在一旁吓的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手放在高长恭肩上,却发现他抖的比她更厉害,怎么突然就死了呢,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不过是回家过了个年,怎么就死了呢,那么慈祥的一位老人,怎么会死呢。高长恭望向窗外,却被光刺了眼,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团雾蒙在眼前。
“主上,凌姨和白芍姑娘的死状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种毒药,已经去查了。”
高长恭似是没听见一般,依旧呆愣着望着窗外,屋子里一时安静极了,静的能听到他们自己轻而缓的呼吸声,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道:“替我把凌姨厚葬,我还是害了她。”这一声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楚卿詞看着前面还很精神的他就在这一瞬间像被抽空了一样瘫软在椅子上,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墨竹有些担心高长恭,想出声却被楚卿詞拦住了,她示意让墨竹先出去,她会照顾他的。
眼见太阳一寸一寸的向西斜着,可高长恭还是没说一句话,楚卿詞有些急了,她抓着高长恭的肩膀道:“长恭,你看着我,凌姨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这是一个意外,你如果觉得对不起她,就更应该打起精神来,早日找到这个人,这样也算给凌姨一个交代,她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一声长长的叹息,高长恭红着眼看着楚卿詞,“阿詞,凌姨回家的时候特别高兴,她说她一年里只有年关的时候才能见到儿女,她说,等开春的时候,她的小女儿就要结婚了,还邀请我去参加她女儿的大婚。”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满身杀气,“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用他们的血来祭奠娘亲和凌姨。”
楚卿詞回到竹韵院时,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秦令蓁叫了她几遍,她也没个反应,去端茶杯也给打翻在案上,秦令蓁以为她是和高长恭闹了别扭,有些担心就开口问了一句,楚卿詞只怔怔的看着她,秦令蓁心急如焚,正欲去找高长恭,却听的楚卿詞道:“凌姨没了。”
秦令蓁一下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绿萝朝外面努了努嘴,她才想起来:“就住在幽谧苑的那位老人?怎么好端端的说没就没了,娘瞧着她那身子骨可是硬朗着呢。”
“这事说起来复杂,我倒不是很清楚,只听和白芍死状一模一样,这事绿萝是知晓的,唉,我自个儿也是稀里糊涂,娘亲你听了怕是更不明白了。”她抬眼瞧见一旁站着的绿萝,又道:“今儿这事,听了就罢了,往后可别在长恭面前提,别再惹得伤了神,娘亲你可不知,我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般模样,好似没了神怪吓人的。”
“既是这般,娘亲也不问了,先头问你怕别是闹了别扭。”
“夫人这就不知,王爷那是把姑娘放在心尖上的,哪会闹甚么别扭。”
这话让她闹了个大红脸,“就你话多,我这儿也不需人伺候着了,一会也该睡了,你回去只管照顾着白芷就是,你和绿阳轮班瞧着,别再把自个儿累倒了。”
“姑娘吩咐了,哪敢不从。”绿萝笑嘻嘻的就提着灯笼走了。
“娘亲也回了,这到点就犯困,若是不睡等过了这阵,怕是又难睡了。”
“娘亲,我送您去,路上滑,别再摔着了。”楚卿詞提着灯就去扶秦令蓁。
“不过几步路,哪需这般,你也委实小心了些,娘也不是看不见路。”
“哎呦,我不过送您几步,快走吧。”
等把秦令蓁送回去后,楚卿詞也觉困意来袭,一时懒于动弹,上下眼皮也直打架,便和衣睡了。另一边的高长恭却是辗转反侧,那到底是一帮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娘亲手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需要的,如果猜测是真的,那凌姨和章明志呢,他们是不是也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而且看这样子这帮人不希望自己知道也害怕他们告诉自己,否则他们应该也不用煞费苦心的要致他们于死地吧。他脑子里一会儿在思考一会儿又想起娘亲和凌姨,就这样高长恭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算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