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仁,我不敢签。”
“不会有事的,这些风险大多都是危言耸听。”
“可真出了事情怎么办?不行,我要给他家里人打电话!”
“等你打完电话说不定他就真的出血不止救不过来了,没事,我和你妈妈都陪你等他出来,签吧。”
梁仁柔软着语气循循善诱,终于看见梁木槿签下自己的名字,护士拿了手术同意书离开,等候区的长椅上坐着他们一家三口。
“梁仁,我好后悔。”
“没事,他会平安出来的。”
梁仁不再忍心苛责梁木槿,他这闺女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看着像个爷们,可心思却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细腻,以往的大嗓门都被柔软无力的声音代替,她现在比任何人都要担惊受怕,比任何人都要难受和不知所措。
“我明明知道他身体不舒服的,明明都看见程越的医嘱单了……可是……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去踹了他?”
“为什么呢?”
“他……他亲我了……我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木槿的声音又低了一层,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勇猛的她被一个病弱无力的人吃了豆腐。
“所以你很抵触他做那样的事?”
“不是……梁仁,我不是抵触……我……我……”
她就是很讨厌被陆子谦占了先机,还讨厌他那副势在必得成竹在胸的模样。
“小木,你知道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你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梁木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意味着什么?她把陆子谦的生死交付给了里面的医生,希望他们能够把他救回来,希望他转天就能够活蹦乱跳。
还意味着什么?
“梁仁,你不是说陆子谦会平安出来的吗?”
“嗯,相信医生,他会没事,我说的不是这层意思。”
“那是什么?”
“你的名字代表家属,就像你说的,你是他的爱人,小木,你确定你不是病急乱投医么?”
两个小时候,陆子谦的手术做完,有惊无险,他意识全无被推出来,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残留的血从连接鼻腔的胃管中流进引流袋中,梁木槿看的心惊,什么都顾不上问便跟着护士推床离开。
梁仁和林琅看得分明,心知姑娘是动了真心,夫妻两个人留下来向医生询问陆子谦的术后情况以及注意事项。
术后不到两个小时,陆子谦悠悠掀开沉重的眼皮,他潜意识还惦记着梁木槿要找个男人嫁了的话,麻醉剂都没能让他睡安稳,意识还没完全清明,浑身上下清晰的痛楚却已经几乎要将他吞噬掉,他动了动,手指似乎都用不上力气。
“陆子谦,陆子谦,你是不是醒了?”
梁木槿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下她不敢再动手动脚了,连勾勾他的手指头都担心弄疼他,眼见他皱眉抖动眼皮急急忙忙便站起身去按铃。
陆子谦想说话却有心无力,用尽全力试了试却觉得腹部翻滚撕裂的疼痛愈发清晰剧烈,不等他说话,医生便带着护士鱼贯而入,声音吵杂,一通检查熬下来他只感觉昏沉难受得更加厉害,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了。
“医生,他怎么样?”
“手术没问题,就是醒的早了点。”
“那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影响恢复?”
“那倒不会,只是没想到他耐药性这么强,等会儿把止痛泵挂上他可能会舒服点。”
“所以他没事了对不对?”
“怎么可能没事,才多大年纪身上就开了好几刀,小姑娘,做爱人可不只是卿卿我我花前月下,还得相扶相持善待彼此,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我以后再也不打他了。”
“……”
医生满脸黑线地离开,他有些想不通,看似沉稳果决的梁氏老总,到底是怎么把姑娘养成了这种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模样,没看出来竟然还有家庭暴力的倾向,只是可怜了躺在床上的小伙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
梁木槿小心翼翼挨着床沿坐下,她用自己的手指碰了碰陆子谦的手,沁人心骨的冰凉,跐溜一下她又把手缩了回来。
陆子谦似乎又陷入了昏睡,双眼微阖,长睫毛的阴影打在眼圈周围,看着更显脸色雪白惨淡,梁木槿一闭眼,心一横然后轻轻拉起他的手裹在了掌心里。
“陆子谦……”
她平时也是伶牙俐齿的,可这会儿握着这只冰凉苍白的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说爱她自己也不肯定,说不爱她又觉得太残忍,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一段感情,可是偏偏它却以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姿态来到身边。
“我……我……你快点好起来,等你活蹦乱跳了,要不……要不咱们就先试一试……”
“试什么?”
因为插着胃管的缘故,陆子谦的声音喑哑又干涩,他阖着眼皮拧着眉头吐出三个字,管子里面又窜出一段鲜红的血。
梁木槿被吓了一跳,可她下意识没敢乱动,连手都没用力抽出,反而感觉陆子谦的手指稍微勾了勾,枯瘦的手掌心稍微用了点力回握她。
“你……你……你没睡?”
“嗯……”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撕裂蔓延着疼,他只是没力气睁眼睛,哪里能睡得着。
“你又骗我!”
“试什么?”
陆子谦固执地又问了一句,他撑不开的眼皮又落下去,却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攥住了梁木槿的手腕。
管子里的血不间断地涌入引流袋中,梁木槿看着心惊胆战,她不敢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也不敢乱动只好蹩脚地坐在原处。
“我……我是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就试着谈一场恋爱,试着做男女朋友,我以后不打你了,也不踹你了。”
“还得保证不能再去找别的男人结婚。”
“行,我都答应你!”
反正割地赔款这事情她偶不是没做过,一回生二回熟。
得到梁木槿的保证,陆子谦闭上眼睛整整昏睡了一天半,这还不算,他仍旧不敢放心那姑娘是不是会中途变卦,固执地用自己的手指头勾住了她的手指头,手背上的针一连脱落了两次可他就是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