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立走进来的时候，萧子归并未转身，背手立于书案前，似在欣赏悬挂在那的山河图。
对于他这样内侍出身的人，自然是不懂欣赏什么画作的，是以萧立虽看不出这画好与不好，却也觉得新奇。之所以说新奇，倒不是画得奇特，而是这作画的工具，竟不是寻常的笔墨，而是萧子归用烧黑的碳条所绘。
他以为萧子归是在欣赏自己的旧作，却不知道他是透过这画在想那日东宫之事。
自己虽久不画人物素描，可看太子的反应，想来应该是技艺未疏。
萧子归想着，也不知是忆起没穿越前的岁月，还是技痒，鬼使神差地伸出根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笔。
萧立自然不知道他是在勾画屈彦云的面容，只是见状，生怕打扰到他，踌躇之余，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他细微的动作，似引起了萧子归的注意。
当即，手指便停在半空中，侧脸问道：“查得怎么样？”
萧立进来的时候倒不是有意敛住气息，只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可如今见自己才发出一点声响就被他察觉，不由被他的这份警觉弄得有点晃神。
不过，稍楞一下后，萧立很快恢复过来，禀道：“那王长安还是老样子，每日都会去国士楼坐上一会，奴才偷偷跟了他几天，每次他都点上一壶国士楼的花果茶，叫上几碟点心，却从来不用。”
“嗯。”萧子归嗯了一声，转身落着，便冲他扬了扬手，示意继续。
萧立见状，便又道：“德善郡主虽一直没有出府，可国公府也没什么动静，或许那日入云山的人并没来得及动手，就……”
“就都中毒了？”萧子归冷笑着打断了他。
萧立不置可否，便将头一低，那伙人中毒的事，他也觉得蹊跷，可奈何那本就是荒郊野外，便是另有内情，也无处去寻。
可若说背后并无推手，这事也未免太过巧合，可要说背后真藏着什么人，那人又是如何得知？他自问不曾泄露半点消息，而自家主子就更是不可能，这问题要不是出自他们二人身上。
莫非是入云山那伙人自己漏了口风，这才招了祸，丢了性命？
萧立想来又觉不太可能，这事若真是那些人漏的口风，那么下手的人除了国公府，他完全想不到别的可能，毕竟这事成的话，损害的便是德善郡主和她身后的国公府。
可国公府的人行事会不会如此狠辣还得两说，光这下毒之人的身手，和所下之毒的诡异，萧立还实在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他心中所想，也正是萧子归想不明白的地方，总觉得背后似乎隐藏这什么，可一路查探下去却仍旧好似陷在一片雾海之中，摸不着半点头绪，这种无知和茫然的感觉，让他心里好不烦闷。
萧子归站起身，边朝殿外走去，边问道：“那王长安都什么时辰去国士楼？”
“若爷现在出宫，应该能遇上。”萧立知他不会无故这样问，想必是打算出宫去碰那王长安，便连忙回道。
这王氏虽算不上什么大族，可王氏一族素来名声却还是不错的，眼下竟让王适龄这么个早出五服的人，继任族长一职，实在大跌破人眼睛。
都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对于王氏一族的做法，旁人自然是不好多加议论，何况也能理解，这王适龄虽不是正经嫡支，可就冲他官居尚书，嫡女又是太子妃，不让他做族长，难不成让那些名不见经传，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的白身来当不成？
王长安知道父亲疼爱秀珠的心，未必就比自己少，可对他继任族长一位，嘴上没说，心里却难免没有怨言。虽然知道不管是族长的位子，还是秀珠的婚事都不是父亲一句话可以左右的事，可心里多少会想，这族长的位子何曾不是用小妹的幸福换来的。
台上的话本也不知道说的是哪一出，时不时会听到喝彩声，王长安却是半点也听不进去，闻着甜腻的花果茶香，两眼茫然地回想着王秀珠未嫁之时，兄妹二人时光顾国士楼的情景。
他并不喜甜食，更不喜欢这色泽红艳，口味甜腻的花果茶，可王秀珠却喜欢。
王长安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起，便习惯每日来这国士楼坐上一坐，点上一壶她喜欢的花果茶，和几样她最喜欢的点心。
“这位……看上去有些面熟？”突然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王长安不由地抬头，就见那人皱眉朝着自己端详了片刻，似恍然道：“可是王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