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庶女如今有廖氏护着,林氏还真不觉得自己就一定能办到。
可看着屈锦绣憔悴失神的模样,她略带哽咽的点了点头,挤出个笑脸:“娘,答应你。”
屈锦绣自觉悲惨,前途未卜,她不痛快,那么旁人也别想疼快。只是不管她心中做何想,却也改变不了被自家马车送进宫,又由一顶深蓝色的小轿从小偏门抬入东宫偏殿的事实。
屈彦云很识时务地没有送行,更没有打听具体的时间,当然林氏母女也不可能通知她,对于国公府下人来说这是喜事,可到底众人心中如何着想,就无人可知了。
屈彦晨赶了个早,天蒙蒙亮就在后门等着。
好在雪还没化干净,借着雪光,他将身子埋在大石蹲后,看了个一清二楚。
清晨的街道,尤为冷清,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渣子,马车压过,吱嘎着响。
他心不在焉的从偏门摸回府,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如是院。
外屋里亮着烛光,也不知是他姐醒了,还是守夜的丫头点的灯。
他隔着窗户低声道:“是紫莺还是绿意?”
紫莺听到他的声音,朝帷帐后看了一眼,见屈彦云微微起身,便小声道:“小姐,好像是少爷的声音。”
“嗯,我听到了,你去让他在外屋等着,然后再进来伺候我更衣。”屈彦云将帐子撩开一线,说道。
紫莺搭了件褂子,踩着绣鞋,疾步出了屋子,撩开棉布帘子就冲窗边的屈彦晨招手,小声道:“少爷,少爷……”
屈彦晨也知自己来得鲁莽,可不来这,又不知道自己这会能去哪,讪讪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我姐还没起?”
“醒了,少爷先坐会,奴婢进去伺候小姐穿衣。”紫莺匆匆一福,就朝里屋走。
不到多时,屈彦云穿戴整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奴婢去沏茶来。”紫莺也不多话,福了福,就退出屋子。
这几年她们姐弟可以说从没正面说过话,有话也是让下人传,倒不是因为彼此年纪大了,而是当年的事,好似根刺一样,横在二人中间。
屈彦云仔细端详着他,两人到底一母所出,眉眼多少能看出相似之处,只是屈彦晨的眼尾更为狭长,唇也薄上许多,命书上说,唇薄之人性情凉薄。
可她知道屈彦晨待她和安氏,却是不同的。或许别人于他从来都不重要吧,就比如屈蔓芸的命。
“长高了,也结实了。”屈彦云不觉地开口道。
屈彦晨俊脸一红,没想到多年不见,她对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他尴尬地看着自己脚尖,有心想问屈彦云还怪不怪自己,又觉好像有些多此一举。
她要是还气自己,也不可能放自己进屋了。
想到这,屈彦晨心里自在了许多,冲她笑了笑道:“姐,外屋冷,要不你进屋吧,我站外间和你说话就是。”
“我穿得厚实,你坐下来说话。”屈彦晨如今高出她快两个头,站着时还不觉得,自己这一落坐,就要仰着脖子才能和他说话。
屈彦晨刚坐下,紫莺也端着茶走了进来,给她们各自面前奉了茶,这才抓着托盘屈膝福了福道:“少爷,小姐你们说话,奴婢出去看着。”
见帘子落下,屈彦晨转回头,将摆在屈彦云面前的茶端了起来,递到她手中,道:“暖暖手。”待她拿稳,便又道:“姐,那女人走了。”
“哦。”屈彦云接过茶盅,声音平静,并不觉意外:“原来是今天。”
从国公府到东宫,路途并不远,身份却变了。
以后提及她,旁人也只会称她一声屈良娣,而不是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
按理,屈彦晨该开心,毕竟仇人不费吹飞之力的倒了霉。
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仅感觉不出喜悦,甚至还觉得不可置信,哪怕是他亲眼看着那女人上的轿,出的门。
屈彦晨抬起头,看着她,呆愣愣地问了句:“姐,那女人真的走了?”
这话问得稀奇,他跑来和自己说,现在却又反问她。
“你不是跑去看了吗?”屈彦云觉得有些好笑。
“嗯。”屈彦晨嗯了一声,低下头,道:“就是觉得像做梦,金尊玉贵的嫡小姐,竟然去得这样无声无息。”
“谁能尊贵过皇家。”屈彦云将茶杯捧在掌心,瓷胎很薄,握得手心发烫,她低头深吸了口气,好似在嗅茶香,嘴角微微抿了抿,叹气道:“不管怎样的心机算计,也比不过地位的悬殊。”
“我知道。”以前她曾说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那时候他还不懂这话的真正意义,如今才算真的明白过来。
嫡字就好像一座山,嫡母,嫡兄,嫡姐……
可他们这些人,在上位者眼里却什么也不是。
嫡女又如何,还不是一句话就冷冷清清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