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往事 第三卷(三十)
郑丹霞2019-05-28 20:102,043

  傅明光生日,傅景斌两口子为了钱的事情大吵一架。对于家里穷得叮当响,已经没有多余积蓄,甚至还要俞老太托人偷偷接济女儿一些的傅景文两口子来说,亦是一件极其为难的事情。

  俞仙如知道,这又是一个难关。虽说景文原来的积蓄和新做的那栋房子足够算作是对姚玉珍和傅明光的一片孝心。但是,60岁大寿,总还不至于空着手去。可是,家里一贫如洗,家具没有一样是新的,也实在不像傅景斌在外多年,毕竟手里存了一些钱。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呢?

  俞仙如倒不指望送的东西有多得公公婆婆的欢心,只求二老收了东西以后,不论东西贵贱,不要再兴风作浪,彼此平平静静地生活就足够了。

  忽然,她想起以前和傅景文订婚的时候,母亲俞梦瑶似乎送过她和景文每人一块不错的布料。俞仙如自己的那块是紫红色的,而景文的那一块是深棕色的。眼下来说,这两种颜色也算是极其洋气,好歹能算得上是上得了台面。虽说比不上傅景斌送的礼,但在普通人家,也算是可以了。想一想,又觉得似乎还是少了点,就把自己家里唯一的一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一起送了过去。

  然而,俞仙如显然还是低估了姚玉珍与傅明光的欲求。当她在寿宴开始的前一日,把这些东西送到姚玉珍和傅明光眼前,并且略带歉意地对姚玉珍说:“妈,这些东西算不上特别好,不过分家以后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这些了。以后等条件好了,我们再慢慢添上。”

  姚玉珍看到这些寒酸的东西,简直是火冒三丈:“你爸十年才过一个生日,这样的东西你也拿得出手?真是不嫌寒碜。快拿走吧,一家子人穷酸样,免得别人看见了丢你爸的人。”

  俞仙如来之前也想过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当它真的发生了,心里难免还是酸涩。想着公公婆婆过生日,自己也确实想表示表示,自己已经尽了力,不曾想还是这样的结局。见婆婆不收,俞仙如顿时也有点气馁,说到:“妈,我们就是这点能力了。这两块布你和爸拿去做衣服吧。这只鸡还在下蛋,弟弟妹妹都在读书,我想都是需要的,就当是我和景文的一点心意。要是怕我们给你丢人,明天寿宴我们就不过来了,希望爸爸生日快乐!”说完,俞仙如放下东西,压抑着心内难当的酸涩和几乎要掉落的眼泪,匆匆离去。

  傅家老爷子的60岁寿宴在镇子上算是一件大事,几乎整个镇子从大清早开始就听到了不绝于耳的爆竹声,喜庆的感觉不言而喻。并且,傅家的几房长辈和宗族里大部分的亲眷都前来贺喜,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景象。傅景文和傅景萍更是一大早便开始忙活,男的摆桌、清扫,女的则洗菜、下锅等等。每一位前来的宾客看到这样杰出的两兄妹都赞不绝口,直夸傅明光和姚玉珍福气好,有这些出色的儿女,真是老来有靠。

  也不知是哪家的亲眷提了一句:“怎么没见你家大儿子和儿媳?他家那小女儿呢?怎么也没见来喝喜酒。”

  这一问,场子忽然就有些安静,姚玉珍听了脸色微变,就有些不高兴。因着前段时间傅家和俞家的烫伤事件,在场很多人也知道大概傅明光与大儿子之间难免有些嫌隙。因此,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好奇,有人幸灾乐祸,也有关心的亲戚。傅明光原本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忽然一下子就变得咬牙切齿:“这个不孝子……他还有脸来……”,话还没说完,姚玉珍已经用手拉住他,白了一眼,有些感慨地对大家说到:“哎,一大早就让人去叫了。自己爸爸过生日,还跟个外人一样要人三请四请,这会子还没见人,也不知是怎么了……”说完,掏出手绢擦一擦眼睛,眼眶红了。在场之人无不纷纷安慰,纷纷替她大骂傅景文不懂孝道。

  傅玉烟有一次和母亲俞仙如无意间提及过往,说到曾经的这段心酸的往事,问道:“听说后来,因为这件事,你和奶奶又吵了一架?”

  俞仙如听到此处,当下也慢慢给女儿解释道:“其实我跟你爸对她的这些做法早就见怪不怪了。打从我嫁进来,你奶奶就没给过我一次好脸色。说起来,你爷爷过一次生日,我们能给的都给了,全镇子里的人几乎都去喝酒,我们作为长子却是一粒米都没有吃到,还是躲在老房子里喝粥。就算是她在外人眼前演戏,说是我们自己不去,装可怜,我都懒的去计较。可是,你不喜欢儿子,孙女总是无辜的吧,小孩子能懂什么?我们大人寒碜,上不了台面,但要是你奶奶叫你叔叔或是哪个人来家里抱你过去吃碗面,叫一声爷爷奶奶,我就真的什么也不计较了。那时候,我气的就是这个。一想到将来,她可能同样不喜欢你,像对待我们一样地对待你,我就觉得她不值得我这么继续忍下去。”

  傅明光过生日,张慧茹为了缓解自己娘家和婆家因为自己借钱当聘礼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因此也叫来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前来贺喜。傅明光看到镇长和镇长夫人大驾光临,自然没有不高兴的。镇长夫人也是个人情高手,过往种种心里有数,却硬是对着姚玉珍笑脸相迎,热情客气,两个亲家母互相手挽手站在一起说笑,不知道的人还真是以为这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姐妹。

  只是,这种人前演戏的虚假场景,仅仅是在一年后便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1975年,傅景斌的儿子傅玉东出生。同一年,傅景文的第二个孩子也出世了,是个长得不错的男孩,傅景文替他取名——傅玉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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