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果然是个很容易春心萌动的季节!
苏瑞睿很听话的走了过去,若叫他身边伺候的人见了,必会惊掉下巴。
木柔桑朝他勾了勾手指,欢快地道:“走近点。”
苏瑞睿看她那小样儿,坚硬如冰的心,突然没来同的软了一角。
他看向她的眼光温润了些许。
依言行至她跟前,眼前的小人儿扑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像个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的摸了摸小下巴,再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瞧你这些日子,脸上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看来,我家的老母鸡没有白补。”
别以为这小丫头是真的如此纯良,其实,就是披着小羊皮的大尾巴狼。
上一刻还一脸关心,情之切切。
然而,下一刻,画风立转!
苏瑞睿才享受着她真心实意的关心,下一秒,自己的手被她牵起,接着,一物什塞到了他手中。
“春光如此明媚,山野如此多娇,我想,睿哥哥定不会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吧。”
木柔桑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苏瑞睿的嘴角微微上扬。
睿哥哥!
这一刻,他听到自己心中的雀跃与欢快。
他低头看着手中奇怪的物什,柄有尺半长,柄的一头有一铁物,一边是宽实的铁片,一边却是三根铁刺,他眼里泛起一丝疑惑。
木柔桑笑嘻嘻地道:“这个是小铁锄,这头有三根铁刺的是小耙子。”
苏瑞睿虽不懂这手中之物是拿来干什么的,但博览群书的他,在木柔桑介绍过后,心中便有了猜测,这应该是一农具,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东西,能拿来做什么?
“还有这个,拿着。”
木柔桑弯腰拿起自己脚边的一个小竹篮,把它挎在他的胳膊上,又笑道:“拿好了。”
他抬起头看向她。
不知为何,与她,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就像是现在,木柔桑清脆如泉水叮当般的笑声在这院子里响起:“嘻嘻,春日独好,如今后山上长了许多野菜、野菇、野木耳之类,还有春笋,我瞧着你养了段时日,身子骨好了不少,正适合去后山边玩边挖野菜之类。”
挖野菜?
苏瑞睿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他堂堂大周皇子,怎可做这乡下妇人们干的事。
“哎哟,睿哥哥,难道你想五谷不分,四肢不勤么?那可是会被先生教训的。”
苏瑞睿想,自家先生哪敢教训自己,即便他与兄弟们念书时,时常会犯错,可挨打、挨训的从来都是伴读们。
“走啦,走啦,你肯定不识得这些野物,我教你,我可是认识很多野菜呢!”
她微微扬起下巴的小样儿,十分的傲娇。
当然,苏瑞睿不知有“傲娇”二字,只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尝试一下也未必不好。
只为博她一笑!
于是,原本清冷的贵公子哥儿的踏春,本应很赏心悦目的一幕,画风歪成了这样。
身着长衫的他,明明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旁人学不来的尊贵,可偏偏此时,很不和谐的把长袍一角掖在了腰带处,左手拎着一个小锄头,右手挎着个小竹篮,嗯嗯,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头上还用淡绿色的细棉布包起来,只露出一张脸来。
苏瑞睿一开始是拒绝的。
但架不住眼前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诡计多端。
木柔桑拿出这块绿棉布告诉他,要拿布把头包住时,苏瑞睿冰山脸龟裂了,一脸嫌弃地把头撇向一边。
爷是什么身份的人,怎可以作如此叫人捧腹大笑的打扮。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木柔桑笑眯眯的露出小虎牙:“睿哥哥,好哥哥,你真的不愿意包么?”
苏瑞睿很享受她软软糯糯的撒娇,拿小眼神瞟了她手中的东西一眼,继续不吱声的装高冷。
“睿哥哥,你长得这般好看,包了肯定也很好看,不像咱村里的那些婶婶们,拿这个包了会丑哭了的!”
丑哭了?
丑还能哭?他转念一想,太丑了,估计当事人自己都不愿瞧自己的样子,所以,难过的哭了,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苏瑞睿觉得她说话有趣,眼里泛起一丝笑意,但他还是坚决不肯拿这绿布包头。
木柔桑又是撒娇又是闹腾,还狠心挤出几粒金豆子,真心辣眼啊,手帕子上的辣椒水洒多了。
而苏瑞睿依然不为所动。
木柔桑小嘴一撇,使出杀手锏,凉凉地说:“春日里,山上可是有许多毛毛虫的,一不小心,就会从树枝上掉下来,然后,落在你的头上,钻进你的脖子里,拱啊拱,爬啊爬,毛毛虫,你知道吧,它身上的毛可是有毒的,你若沾上了,定会又痛又痒又难受,还没得药治,你也不想让村里的婶婶们看你笑话吧。”
苏瑞睿的小脸顿时白了,他有印象,之前,他瞧见这小丫头家的下人,就有人中了招。
可难受得不行,又痒又痛,而且,那毛毛虫看着就叫人心里发毛。
他心里打起退堂鼓,要不,他还是假装余毒未清,继续装虚弱?!
可惜,他的这念头才从脑海里冒出来,木柔桑的小手就把这念头给狠狠掐灭。
“睿哥哥,你莫不是想落跑?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呢,不会是真怕了毛毛虫吧?”
木柔桑一脸单纯的望着他,眼里的关心一览无余,完了,还很体贴地说:“若真是怕,我定会帮你保守密秘的。”
苏瑞睿立马否认,开玩笑:打死爷,爷都不会承认怕毛毛虫,太掉脸面了!
所以,为了保住颜面的苏瑞睿,摊着一张冰块脸,包着一头绿布巾,被木柔桑欢快地拉出门,直奔后山而去。
如此喜感的画面,谁有会想到,成了大周未来皇帝后来数年里的精神支撑!
……
渡不了的劫!
你渡不了他,他却渡不了她!
他成了你迈不过的坎,而她,却成了他迈不过的坎!
永寿宫是大周历代贵妃才能居住的地方,苏瑞睿在宫女通禀后,才得以允许进来。
此宫以檀木为梁,金灯做伴,以珠玉为帘,泊金贴柱,罩门处皆以鲛绡宝纱为幔,白玉铺地!
绡随风动,行过之处,暗香清幽,香烟袅袅。
苏瑞睿的母妃是个极聪明的人,从一个小小的普通嫔,爬到了如今的贵妃位置。
“皇儿来了?!”贵妃的声音从绡纱帐后传来。
“是!”苏瑞睿冰着脸,不带一丝颜笑地答话。
贵妃保养的极好,显得十分贵气而又高雅。
半晌,室内无语。
罩门处的碧绡纱被宫娥轻轻撩起,贵妃迈着轻盈的步子从里头出来。
“这会子外面日头正烈,你怎的此时来了?”
贵妃抬眼望向菱花窗外,春日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
“母妃,儿欲请退婚。”苏瑞睿简单明了的表明心迹。
他的话如同重锤擂鼓,狠狠的敲在贵妃的心头,在这宫殿里不断的飘散、回荡!
“嗯——!”不过一字,却被贵妃重重的压住尾音,叫人无形中感到她的威严。
“为何?那小姑娘虽说比你大了三岁,可那是你父皇早些年为你定下的,这都过了几年了,你怎地突然想退婚,莫非……”身为贵妃的她,目光微闪,自家这个冰山儿子,莫非于情事上开了窍。
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后又微微一叹息,随即把这丝不忍给强行压下去,柳眉倒竖,怒道:“你应该明白,你父皇当年即已下了明旨,自无反悔之礼,再说了,女大三,抱金砖,皇儿,这王妃的位置,还得要能人方可压得住。”
襄阳王妃的位置,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坐上去的。
苏瑞睿低垂着眼眸,两只手紧握成拳,他又何尝不知。
可他就是不愿意碰她之外的女子。
“退婚。”
他有时真的很固执,固执到可以九头牛拉不回。
贵妃心生怒意,怎生自家儿子这魂是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哼,这婚事不能退。”
“母妃!”苏瑞睿已经多年不曾情绪外露,他朝自己的亲生母亲重重地一吼。
“嗯?”贵妃微微眯起眼。
“你这个孽子,胆敢忤逆母妃?”
苏瑞睿紧捏着双拳,微微颤抖着。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娶那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女子。
只是,那时,他想,娶谁不是娶?
在他父皇赐下婚旨时,他并无多大感触,直到发现自己的心里,被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给霸占的满满的。
“母妃,儿子肯请母妃帮儿子劝说父皇,收回当年旨意。”
“胡闹,你父皇说的都是金口玉言,岂可儿戏。”贵妃当真动了肝火,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丫头片子,就能离间了母子情,她自是容不得,更何况是生在皇家……
“母妃!”
“你的心中可曾替母妃想过,可有想过一心一意疼你,护你的外祖一系?”
“滚出去,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贵妃伸手朝门外一指,盛气凌人的叫自家儿子离开。
苏瑞睿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自己的母妃赶出宫来。
别以为他就此死了心。
……
距离上次见他母妃已经过了两月,这一次,他有备而来。
把那些个证据都摊在了自家母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