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十一年，你为他当了杯酒，在府上整夜整夜的昏迷不醒，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白昱唇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但眉宇间却还带着一分心有余悸的样子，“齐盛来丞相府守了你三天三夜，直到得知你没事了，才走出院子开始哭。”
蒋颦拢了拢手指，这些事情她根本不知道。
“那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男子微微低眉，口中泛着咸涩，根根分明的睫毛垂在眼底，又轻声开口道，“后来我想，算了吧，我是兄长，何必和弟弟争。”
“所以，你没想过要把齐盛怎么样？”蒋颦缓缓转头，道。
“没有。”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白昱唇瓣有些发白，说话语气也淡了下来。
蒋颦合了合眼，面不改色问，“那之前你说过的你与齐盛有仇呢？”
“我若不顺着你的话说下去，你恐怕不会信我。”他道。
蒋颦眸子闪了闪。
外面忽然传来怀玉的声音，“明月姐姐怎么还不进去，郡公主醒了么？”
“……郡公主现在恐怕不太方便，先交给我吧？”
“郡公主还没起吗？好吧，那先交给你，我先去花厅看看四姑娘。”
……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两个丫鬟的谈话声，蒋颦微微皱了皱眉。
四姐姐来了？这么早？
蒋颦收回目光，又道，“当年那场大火，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微不可查地低了低头，半晌才道，“杜家。”
杜家？
蒋颦微微皱眉，随即很快便想明白了。
当年白鹭公主是皇子正妃，杜家正是如日中天、权势滔天的时候，他们家嫡出的女儿怎么能一直屈居侧妃。
刚开始他们也许毫无忌惮，但后来白鹭公主诞下皇孙，杜家女儿的肚子却毫无动静，自然是要着急了。
当年还是皇子的天明帝整颗心都在白鹭公主身上，所以杜家便搞出了一场大火，直接活活烧死了皇子正妃……
白昱微微抬起头，看着蒋颦认真思索的样子，缓缓合了合眼，又骗她了。
只是这次……若是不说谎，她恐怕只会更伤心。
半晌，少女才勾了勾唇道，“你竟也容得了杜家风风光光这么些年。”
坐在她身旁的少年垂下眼帘，手指紧紧拢起，静静道，“自然是容不得的。”
不止是杜家。
只要是和那场大火有关的，他自然都是容不下的。
“那正好，我也容不得了他们。”蒋颦勾了勾唇，“我可以帮帮你。”
白昱猛地抬头，“你不怪我了？”
蒋颦垂眼瞧他，淡淡道，“我不过想，若要对付杜家，庆王殿下是个好的结盟伙伴。”
“当然，若你不愿意，大可当我没提过。”她又道。
“好。”白昱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蒋颦似笑非笑瞧了他一眼，“我们小时候见过？”
白昱动作一滞，半晌才开口道，“你后背上有处箭伤，那是为我挡的。”
背上的箭伤？
蒋颦一直都知道自己后背有一处箭伤，但她并不记得那箭伤是怎么来的，更没有人告诉她。
她微微垂眸，有零星的记忆在脑中闪现。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她身旁，递给她糖，又小声让她别哭了……
原来是他。
“你不记得了。”白昱轻叹了口气，道。
“记不太清了。”蒋颦低眉，又缓缓道，“杜家，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
“你很急？”白昱问。
“太碍眼了。”蒋颦微微皱了皱眉，她不去找杜家的麻烦也就罢了，可杜家却还上赶着来找她的麻烦。
尤其那个杜潇雨，似乎根本没打算放过自己。
“今时不同往日，杜家早已不复当初了，料理起来不难。”白昱道。
“那就先从杜忆慈开始吧。”蒋颦眸子冷了冷。
自从进了燕王府，彩云再也没了消息，但以燕王那个性子，彩云这时候怕也是半死不活了。
既然彩云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
那，也该轮到蒋秀和杜忆慈了。
白昱定定看了她一眼，“你想怎么办，要她死？”
“死？”蒋颦淡笑一声，“我要她生不如死。”
直接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当初自己在大牢里生不如死的时候，杜氏和蒋秀身为她的母亲和长姐，不仅安安心心地享乐，最后甚至还来到大牢里告诉她，她们从未拿她当过亲人……
那种生不如死，她们也得受着才行啊。
男子微微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半点质疑、也没有半点觉得她残酷的意思。
“上次你留在蒋江流那里的地契，是时候拿回来了。”片刻之后，男子开口道。
蒋颦微微一笑，缓缓转过头道，“那就劳烦庆王殿下了。”
白昱敛了敛眸，没有在说什么。
……
蒋颦并未和白昱说太久，她心里想着蒋梦的事，说的差不多便很快结束了交谈。
“郡公主。”明月站在门前，看着推开门的蒋颦，端着东西呆呆道。
雪已经停了，但一夜的风雪还是在院子里留下了厚厚的积雪。
太阳光透过乌云照了过来，光线虽不是很强，但蒋颦却还是下意识伸手挡了挡，她仰着头道，“四姐姐来了？”
“是，四姑娘一大早就来了，正在花厅候着呢。”明月微微一顿，又看着蒋颦道，“哭得脸都花了似乎是有什么事。”
蒋颦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前走。
“郡公主不先吃点东西？”明月捧着东西道。
“不吃了。”蒋颦摆了摆手，人已经下了台阶往花厅的方向去了。
蒋颦的头发是自己在房里随意挽的，她的髻斜斜地随意搭着，头上只有一支简简单单的银簪。
“颦儿！”蒋梦坐在花厅里流着眼泪，见到蒋颦进来，连忙起身道。
蒋颦快步过来扶住她，蒋梦眼睛哭得红肿，头发也和蒋颦一样，是随意梳起来斜斜搭在一边。
“怎么了，四姐姐这是怎么了？”蒋颦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道。
怀玉正站在里面，蒋颦抬头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点了点头后便退了下去。
蒋梦坐都没坐下去，便抬着红肿的眼睛对蒋颦道，“颦儿，杜……杜忆慈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她要让我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