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告诉他，记得给我回报。”蒋颦提醒她道。
“那他……”明月站在原地，面色为难。
今晚真的要把主子留在这里吗？郡公主看着好像真的生气了。
“留在这儿，你下去吧。”蒋颦目光落在榻上的男子脸上，神情冷淡道。
“……是。”明月犹豫了片刻，还是低了低头，出去了。
待到明月出去后，蒋颦才缓缓走近，抬手覆在男子额上，另一只手又摸了摸自己额头。
她轻轻皱了皱眉，但却还是放下了手。
“烧死清静。”
少女留下一句淡淡的话，就抬脚离开了。
蒋颦似乎真的没有要将继续管他的意思，她放下床幔，和衣而睡。
外面的月色幽幽照进来，躺在榻上的男子唇角缓缓勾了勾，但又转瞬即逝，若昙花一现。
蒋颦靠在床上合眼不到一炷香，便又掀开帘子下了床。
榻上的男子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蒋颦顺着月光望去，桌上正放着一沓衣服。
那是明月找来的。
蒋颦沉了口气，蹙着眉瞧了一眼榻上衣服被她剪得破破烂烂的男子，犹豫了半晌，还是黑灯瞎火地去柜子里找了一条毯子给他。
她把毯子胡乱给他盖上，又在冷水盆里摆了条湿手巾随意搭在他额上，才又躺了回去。
这一夜过的很快。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蒋颦睡得格外安稳。
她起来时房中并不似平常早上那样，有明月和怀玉端着洁面的东西和早膳进来。
今天，房中安安静静，悄无声息，一点动静也没有。
蒋颦起身，一把掀开床幔，一眼就看到了一双淡笑的碧眼。
男子已经自己换好了桌上的衣裳，那衣裳虽旧，但穿在他身上却还是显得男子身材修长，丰神俊逸。
“颦儿，是你昨日救了我。”他扬了扬下巴，眯眼笑着说。
这副样子哪里像是昨日受了重伤的人。
蒋颦乌睫闪了闪，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是你自己躺在我门前的。”
白昱挑起眉峰，一双狭长的眼中盛满风流，他低低笑着，神采飞扬道，“可你不还是救了我么。”
蒋颦斜眼看他一眼，目光平静道，“若是不救你，你会死在我的门前，晦气。”
白昱倒是没生气，反而笑了，他坐在桌边，仰头望着她说，“不管为什么，你救了我，我总是要报答你的。”
蒋颦合了合眼，目光冰冷，“不敢当，庆王殿下的报答我可不敢要。”
白昱并未因为她满口讥讽就泄气，他唇角绽开笑意，“敢当，怎么不敢当，救命之恩这么大的事换做女子是要以身相许的……”
蒋颦陡然横眉，开口打断了他，“白昱。”
白昱一顿，微微低眉道，“我说的好像没什么错。”
蒋颦在桌边坐下，转过头抬起眼看他，神色再认真不过，“你究竟有多恨齐盛，非要用我来对付他？”
之所以说这话，也不是蒋颦有多护着齐盛。
说到底，她最讨厌的不过是被欺骗。
若能骗一辈子也就罢了，但可惜，世人皆是齐盛，骗到一半便骗不下去了。
白昱脸上笑意一僵，但却仍没有收起笑，他语气微微一顿，缓缓道，“我从未想过对付齐盛，更从未想过用你来对付他。”
蒋颦瞧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白昱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留在玄武，不过是为了查那场大火的真相。”他腰间的伤口还是疼的，但这一刀却完全是自己愿意受的。
也许这一刀不受也能找到她，好好与她讲，让她原谅自己。
但在燕子楼时，她摘下白纱看到他那双眼睛时，他却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惹她伤心，千刀万剐不为过，更何况只是这浅浅一刀。
“那个太子之位，我不在乎。”他又说。
蒋颦微微垂眸，指尖轻轻颤了颤。
“我虽不在乎那太子之位，但我有时候却也十分羡慕齐盛。”男子微微眯起眼睛，淡淡笑了一声，回忆道，“以前我常常会想，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也是我一直在保护你，可你为什么会是齐盛的。”
蒋颦眸子闪了闪，想到杜氏父子，想到府上曾经欺负过自己又莫名其妙消失的人。
想到明月，想到冬至嬷嬷，想到许多许多人，终于还是合了合眼，没有说话。
“你问我有多恨他。”男子一笑，眉目轻轻弯了弯，他声音淡的不能再淡，“我也恨他，恨他拥有却不知珍惜，从不知道好好对你。”
他眉宇间清邃冷峻，哪怕穿着一身十分不起眼的旧衣裳，单往哪里一坐便似丰神俊逸，宛若神祗。
更不必说那双绝世的眼睛轻轻弯上一弯，就好像神祗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然后，人间便在一瞬之间冰雪消融，万物回春。
“可我除了能在背后护着你，什么也做不了。”他脸上的笑意终于褪去，头发虽有些散乱，但整个人面目之间却透着一股悲凉，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我知道，若我出现了，就辜负了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我活下来的人。”
“我背着血仇，我什么也不能做，但齐盛可以。”
“若你问我究竟有多恨他，大抵就是这些了。”
蒋颦眼眶微微红了红，果然，当年皇子府那样大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半晌，他又道，“齐盛回京的时候，年纪还很小，那时候我见过他一次。”
蒋颦垂眸，双手绞着衣裳，沉默着听他继续说。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不是母妃的儿子。”白昱眸子有些发红，沉了口气又道，“刚回京还没安定下来，就去看了被烧了的皇子府。”
“那时候皇子府已经被烧了几年了，但他还是站在那儿，哭得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蒋颦终是忍不住，咬了咬唇道，“那你，查到了么？”
白昱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她道，“那是我第一次见齐盛哭，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以为那会是最后一次。”
“但后来，我又见到他哭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