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颦顺着摇晃的车帘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人们，微微滞了滞。
她轻轻侧过头，男子绵长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在耳边响起。
他睡着了。
蒋颦皱眉，轻轻道，“……殿下？”
回应她的依旧是绵长的呼吸。
她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从京都去城外清水寺估计得费不少功夫，他睡着了也好，这一路上不必想法子和他说话了。
……
京都，风月阁。
风月阁的名字是根据这条街的名字来命名的，名字虽起得随意，但这家店却是废了不少功夫来布局和打理的。
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风月阁门口，仰头望着风月阁顶上挂着的匾额，目光沉了沉。
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与周围出入风月阁的人们截然不同。
风月阁门前的小厮忍了片刻，才笑着从那精致的汉白玉石阶上走了下来，语气十分客气：“公子，您若不进去，可否将路让开。”
少年将目光转到那小厮身上，一张脸虽十分平常，但眸子却清澈逼人，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两眼便会污染了这双干净的眼睛一眼。
那小厮一怔，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挪开了眼睛，笑着道：“公子，您……”
这少年穿得像乞丐似的，别说是风月阁了，就是京都普通的珠宝店，见他这样也大约要赶人了。
这风月阁的小厮修养倒还算好。
少年敛眸，想到那张糖纸上的奇怪图案，低下头对面前的小厮客客气气道，“我想见你家主人，劳烦通传一声。”
那小厮一怔，面色变得有些为难起来，不过下一秒，他便变了脸色，整个人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恭恭敬敬道：“公子随我进来。”
少年点了点头，跟在那小厮身后进了风月阁。
风月阁里的人看着进了门的少年，不由轻轻皱了皱眉，不过他们虽厌恶，但也只能摆出高门贵族的架子，不予计较。
不过下一秒，在场的人们纷纷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看起来像个叫花子似的少年正在一步一步往楼上走，他上了那京都除了蒋颦以外还没有人上去过的风月阁二楼。
而风月阁的小厮竟也丝毫没有拦下他的意思……
莫非这位，也是风月阁阁主的朋友？
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看到那神仙一样的男子……
人们纷纷看着楼上，不肯错过一丝一毫动静。
结果十分令他们失望，那少年在上面呆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下来了，下来的时候神色淡淡，风月阁那神仙一样的阁主连个衣角都没露出来。
那衣着破烂的少年目光淡淡地出了风月阁后便走了，他顺着人群走到了一个角落，少年清澈的眸子环视了一圈，随后衣摆一扬，顷刻之间便跃上了屋顶。
风月阁房顶被掀起的瓦片下露出了一截清绝的腕子，有个好听的声音道，“果然出事了，她太急了。”
另一个带着少年气的声音回道，“小表妹这书信什么意思啊？”
珠帘之下，男子唇角一勾，那糖纸上，用油渍简单地勾了只燕子，燕子上打了个叉。
是要他杀了燕迟。
他潋滟无双的碧色眸子眯了眯，靠在那儿将糖纸折好，笑道，“杀了燕迟。”
“那你就去杀了呗。”一道无所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后那声音又带着笑，暧昧道，“现在知道找你帮忙了，开心了吧？”
“燕迟在顺天府。”
“顺天府怎么了，在皇宫你不也照样杀的掉么。”
屋顶上的瓦片轻轻放下，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屋顶上越小，快的只剩下影子，影子消失的方向正是去往顺天府的方向……
京都，顺天府。
沈叙站在外面，看着燕迟道：“燕公子考虑考虑吧。”
“呵。”燕迟满脸嘲笑，“蒋颦知道齐盛瞒着她问这些吗？”
“我知道燕公子不喜欢郡公主，但眼下燕公子只有说出实情，将十一皇子府地牢的布防图画出来，这样殿下才会因为郡公主和十一皇子党的关系疏远她啊。”沈叙站在外面，浑身上下皆是一尘不染的白色，他抬眸，面色平静道，“只要燕公子将图画出来，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你。”
“你当我瞎了么？齐盛就算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他真的会放了我？”燕迟看着沈叙，想到齐盛看蒋颦的眼神，浑身上下皆是鸡皮疙瘩，他满脸厌恶又头脑十分清醒道，“只要图一画，我就得死，傻子才会将图画给你！”
沈叙眸子沉了沉，眼底浮起一丝杀意，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怎么会呢，像燕公子这样的人才，只要你愿意跟着殿下做事，殿下怎么会舍得杀你。”
不知什么时候，牢房角落里出现了一道灰色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清澈的眸子微微弯了弯，十一皇子府的地牢？有意思。
“那明日的处斩呢？”燕迟问。
“你可以叫燕迟，旁人也可以叫燕迟。”沈叙道。
燕迟似乎有些犹豫，角落里的身影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边走一边解下腰间黑色的腰带，牢房的地上霎时间响起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燕迟看向沈叙身后，神色正常。
沈叙却轻轻皱了眉，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人一掌打在后脑，随即微微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燕迟手指轻轻一颤，那个沈叙的功夫不比自己差多少，他怎么在这人面前似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你是谁？”
燕迟看着面前一步一步似鬼魅一般缓缓走近的黑色影子，声音轻轻颤道。
这绝不可能是公主身边的人，公主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整个朱雀……甚至是这四个国家也都没有这样的人。
他刚刚分明看见，他打沈叙那一掌，手并未挨到沈叙……
也就是说，只凭着掌风，便让和他功夫不相上下的沈叙倒了下去。
少年清澈的眸子看着他，破烂衣袖中露出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燕迟便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一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终于，他走到了少年面前，那少年手中腰带一扬，黑色的腰带便紧紧勒住了燕迟的脖子，“你去过十一皇子府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