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满脸污垢，双目呆滞地上前，规规矩矩地跪下了。
萧夫人何曾见过儿子这样，她握着萧瀛的手，眼中闪着泪花，别过了脸。
蒋颦却是看也不看下面，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问话也要本郡主来问？”
季云逍侧目瞧了一眼蒋颦今日懒散的态度，不由惊叹于她变脸程度，他转过头，正色道，“证据确凿，萧二公子可有要为自己辩白的？”
萧然瞧了一眼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蒋颦，又瞧了一眼旁边的哥哥和母亲，咬了咬牙，还是按照和蒋颦先前说过的说了。
他虽狼狈不堪，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挺直脊背道，“我没有强抢民女，更没有当街杀人。”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外面的人们纷纷瞪大眼睛骂着他：
“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是什么，当我们都瞎了么！”
“明明是当街打死了人还敢这样说，真是厚脸皮！”
“呸！”
……
萧然听着那些谩骂声也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微微低了低头，咬着嘴唇，一眼不发。
坐在齐盛这一侧的萧家旁支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弯着眉眼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萧瀛母子，脸扬得高高的，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萧瀛此时已经放开了萧夫人的手，冷眼瞧了一眼这边，已经一把年纪的萧家旁支们被他这神情一骇，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齐盛斜眼瞧了他们一眼，面上神情极为不耐，没用的东西，被瞪一眼便吓成这样，难怪萧家会是萧瀛这个年轻小儿当家了。
这案子因为影响极重，所以皇上指了三个大臣来一同审理 ，蒋颦协助审理。
季云逍主审，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李大人和范大人。
这两位蒋颦虽都不熟悉，但她知道，李大人似乎和齐盛交往甚密。
果然，斜眼看过去，李大人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咚咚咚——”蒋颦抬手，轻轻扣了扣桌子。
整个大堂，忽地就安静了下来，她挑起眼尾，似笑非笑道，“几位大人若连这个场子也镇不住，让他们这样肆意影响审案，我瞧几位头上这乌纱帽也不必戴了。”
“你……”李大人做了十年官，又是太子身边的人，何等心高气傲，这时候却被一个黄毛丫头斥责，心中自是不忿，不过幸好，他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如何？”蒋颦不看他，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萧然，轻声道。
“微臣只想提醒郡公主，您只是协助审案。”李大人阖了阖眼，压下心头那口气，开口道。
协助审案，说白了，就是皇上拗不过她，想让她来玩玩罢了，主审还是季云逍和他们，她只能说两句，影响不了整个案子的走势。
“要不是事关平安候，你以为本郡主愿意一大早跑来坐在这儿受冻？”蒋颦拿过桌上堂木，猛地一拍，凌厉道，“要审就好好审，事情还未查明，下面就七嘴八舌得骂来骂去，隔这么远本郡主都能听见，更何况下面的人，你们以为这里是哪里？”
“菜市场？”她扔了堂木，冷声道，“公开审理是允许你们在旁边瞧着，可没允许你们扰乱公堂！”
她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蒋灵雨刚刚说什么，要不是因为平安候，她就不会来这儿受冻？
她这是承认了么？
齐盛猛地血气上涌，眼底蓦然翻起一股沉郁的墨色，清俊的脸庞有些沉郁难看。
沈叙就坐在齐盛身边，他抬眼看着堂上女子，见她眉间朱砂依旧如同那日初见时一般鲜红欲滴，不由轻轻皱了眉。
他转头看向堂外，有个妇人正面色焦急地瞧着他，那妇人，正是那具女尸的母亲。
萧夫人眼中泪珠已经滚了出来，她焦急道，“瀛儿，她真的可以么？”
还不等萧瀛回答她，坐在上面的蒋颦又是一声冷喝：“季云逍，继续问。”
季云逍被她吓得一抖，随即又正色起来，看着下面萧然道，“那日有很多人都瞧见了萧二公子和汤氏的未婚夫余某发生了争执，余某再被萧二公子和身边小厮一起拳打脚踢以后当街死亡。”
“萧二公子说自己没有强抢民女，这点先暂且不提，那当街杀人呢，这可是铁证，您说自己没杀人，可有证据？”季云逍又瞧着他，问道。
“人不是我杀的。”萧然抬眼对上季云逍道，“七日前晌午，我和家中小厮一起路过那条街，我都已经过去了，我的小厮青松说那个姓余的故意踩他。”
萧然顿了顿，又道，“我平日脾气不好，一听有人敢踩我的小厮，气坏了，便跟着小厮上去说了他几句，我只揪了一下他的衣领，青松也只踹了他几脚，那点程度根本不致死。”
说到最后，萧然回头望了一眼，经过蒋颦刚刚的呵斥，堂外瞧着的那些人已经不敢大声说他的不是，只是面带鄙夷地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
萧然只隐约听了一些，依稀是他们在说，他要将罪嫁祸到小厮身上，让小厮替自己背锅了。
“萧二公子这个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余某是汤氏的未婚夫喽？”李大人冷笑道。
“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汤氏，见都没见过！”萧然心已经凉了半截，但仍挺直脊背对堂上道，“唯一和我有过交集的就是那个姓余的。”
“胡言乱语！萧二公子真当大家都是瞎的么！”李大人嗤笑一声，对差役道，“把人证带上来！”
蒋颦斜靠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不一会儿，几个身着布衣的人被来了上来，他们局促不安地跪在大堂中央，颤颤巍巍道，“见过各位青天大老爷，见过郡公主。”
“你们说说那日瞧见的，不必害怕，照实说便是。”李大人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那几人，循循善诱道。
“是，大人。”跪在正中央的男子瞧了一眼身旁的萧然，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抬头道，“草民那日远远瞧见萧二公子和他的小厮对余公子拉拉扯扯的，我还瞧见萧二公子抓着他的领子说什么，然后……然后还不等草民走近，余公子便死了……然后他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