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心知劝不了沈山海，叹了口气道，“罢了，你看看吧，需要什么药材告诉我，我让人去买。”
沈山海点了点头，又抬头问道，“蒋颦和云家关系不错？”
牡丹站在那里，微微仰头望着墙上的玄铁宝剑，背对着沈山海道，“从前是不好的，不过听说最近好起来了。”
她抬手抚着那把宝剑，又缓缓道，“郡公主如今已经快要及笄了，想明白是迟早的事。”
“蒋家和杜家那些豺狼虎豹，能有几个是为她好的，私下一定巴不得她快点出什么事让那个蒋家大小姐嫁给太子呢。”说到这里，牡丹勾唇一眼，眸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沈山海对京都这些事不了解，对蒋颦的了解就只有多年前她被天明帝封为郡公主那件事，这件事他还曾讲给惠凝听过，也就是蒋颦刚刚被誉为神女，又被封为郡公主那一年，他遇到了惠凝。
想想倒是奇妙，真没想到，多年之前被他当成故事一般讲给惠凝听的人，今日真的见到了。
沈山海摇了摇头，又低头继续看榻上的沈叙了。
沈叙一直皱眉不知在呢喃什么，沈山海凑近，才隐约听到几句。
“她……也喜欢听……讲故事。”沈叙轻轻道。
沈山海皱了皱眉，这说什么呢？什么讲故事……
沈叙躺在榻上，做了一个重复了很多遍的梦。梦中，他没有留在齐盛身边，没有将沈家覆灭为母亲报仇，更没有成为玄武的国师丞相。
沈叙眼前白茫茫一片，满街白幡，街上的人皆是白衫素衣，巡街的差役们腰间都绑着白色的布条，人人脸上皆是悲痛的神情。
沈叙皱了皱眉，上前问，“这是怎么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不说周围人，就是沈叙自己也惊了惊，他的声音苍老无比，就好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
“你这叫花子，不要命了！”路边茶摊子上的老板倒抽了口凉气，看向街那头越来越远的差役，又看着沈叙悄声惋惜道，“皇后娘娘……七日前殁了。”
叫花子？沈叙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低头，不见雪白的衣袍，只见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破又烂，上面又是污血又是泥土，根本看不清衣裳本来的样子。
“皇后娘娘……殁了。”沈叙敛了敛眸子，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布满皱纹的手，哑着声喃喃道。
那茶摊的老板点了点头，递给满脸皱纹、满头白发又脏兮兮的沈叙一碗茶，扬起下巴看向旁边正讲得意志昂扬的说书先生说：“现在可是国丧，要想活命就别乱说话。”
沈叙顺着茶摊老板的目光看过去，那说书的正板子一拍，看着众人道，“当时玄武大旱许久，先皇带着官员们是日日求雨啊，可没用啊，怎么求雨也没用，求了不知道多少场还是滴雨未下。”
“后来呢？”
“对啊后来呢？”
人群中有不少年纪小的，还有身着异国服饰的少年仰头急切地问道。
那说书先生顿了顿，看着他们喝了口茶，又道，“后来啊……就在玄武举国上下都快不行了的时候，先皇将被鸟兽誉为‘神女’的皇后娘娘抱上祭台，当年皇后娘娘还是个小女娃呢，手上那柱香刚落下，顷刻之间天降大雨……”
随着周围的惊叹声，沈叙不受控制地湿了眼眶。
说书先生看着众人的神情，定了定神，语气又惋惜又复杂道，“这也就是‘灵雨’这个封号的由来了……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娘娘就这么去了，当真天妒红颜啊……”
“呦，你怎么了。”那茶摊老板看着眼前头发凌乱的人低头落了一滴晶莹的眼泪，微微怔了怔，语气奇怪道。
沈叙摇了摇头，还红着眼，看着那边还在兴致昂扬的说书先生道，“其实，皇后娘娘……她也喜欢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那茶摊子老板忽地就笑了，“你这叫花子又怎么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听说书，再说了，皇后娘娘是什么人物，那可是神女，和咱们能一样么。”
沈叙笑了笑，放下那碗茶，摆了摆手离开了。
茶摊老板看着他手腕上还在汩汩流着鲜血的伤口，惊恐地追着叫了两声，“叫花子，叫花子……”
可还不等他追上那人，眼前的人就已经起身一跃，顺着高高的屋檐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
蒋颦出了宝月楼以后便兀自上了马车，她见齐盛也要跟着上来，便率先开了口，“臣女要去看望表弟，殿下还是早点回府的好。”
齐盛颀长的身子一滞。
她声音冷得就像冰锥似的，不等齐盛说什么，便道，“薛白，好好送殿下回府。”
薛白左右为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齐盛阴霾的脸色，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这话说得一点情面也没留，看得出来是十分生气了。
齐盛也知今日这事是自己的错，他沉了沉声道，“看完表弟早点回相府。”
蒋颦听后话也不会，开口对车夫道，“走。”
那车夫虽不是齐盛的人，但仍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拉起缰绳，驾着马车离开了。
眼看着马车离开，薛白才站在齐盛面前问道，“殿下，我们现在回府么？”
齐盛转头瞧了薛白一眼，抬脚就跃上屋顶，跟上了那辆马车。
薛白张了张嘴，只能跟着齐盛一起追上了那辆马车。
齐盛和薛白是一起看着蒋颦坐着马车在药店抓了药，然后回到风月阁的。
这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齐盛和薛白索性就坐在风月阁不远处的酒楼了。
齐盛盯着风月阁，又变回了沉着冷静的样子，“派人盯着风月阁。”
薛白看着风月阁进进出出的人，腿微微软了软，“殿下还是在考虑考虑吧，郡公主若是知道了，恐怕真的会生气。”
不远处，蒋颦已经走出了风月阁，齐盛沉默了一下道，“不必考虑了，找人好好看着。”
薛白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齐盛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齐盛起身，边走边道，“还有这家店的背景，也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