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回来的时候，齐盛正坐在书房里等着他。
此时，齐盛脸上的胎记已经全然消失了，他正坐在书房中的青石大案前提笔写着字，“回来了，她怎么说？”
薛白关上书房的门，“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眉妃，让您先杀了郡公主以示诚意。”
齐盛笔尖一顿，朱红色的墨水在宣纸上晕开，他低眉，将那张纸抽下去，又重新拿了一张纸上来，提笔继续写着字，“是么。”
这个结果对齐盛来说并不意外。
他在眉妃宫里安插了不少人，除了一些私密的事，那些人说眉妃在宫中说的最多的几个人，一个是李皇后，一个是大国师，最后一个便是蒋颦。
薛白咬着唇，继续道，“她说，若您想要那方子，就必须除了郡公主，和杜家结亲，娶杜家大小姐为正妃……”
齐盛面无表情地继续写着字，听到这里不禁勾起一丝冷笑，“她想的倒好。”
薛白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这来回两趟，他想了不少，回来的途中甚至起了不少替太子殿下将眉妃杀了的念头。
怎么会有这样女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
如果她真的是太子殿下的亲生母亲，当年有什么苦衷换了孩子、这么多年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可她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逼自己的儿子除了他的心上人？
齐盛将最后一笔勾好，才将笔放下，垂着眼帘看着面前的宣纸，声音听不出息怒道，“沈叙怎么样了，醒过来么？”
薛白这才一惊，猛地抬起头，对了，沈叙！还有沈叙，沈叙是白虎沈家的大弟子，他懂那么多毒和药理，说不定这胎记他有办法呢？
这是薛白平生第一次觉得太子殿下将沈叙带进太子府是对的。
可是在一瞬间，薛白却又变了脸，“可是沈先生若是知道了这胎记，那……”
沈叙若是知道了太子殿下不是真的太子，他会不会心怀不轨对付太子殿下？
这么致命的把柄，可不能让沈叙抓到啊。
宣纸上的墨迹已干，齐盛抬手将它折起来，打断薛白道，“沈叙知道这件事。”
薛白一怔。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这意思是沈叙早就知道了？
齐盛折好那折纸，才看着薛白道，“他在白虎的时候，见过那人，那个原本该是太子的人。”
薛白微微张开嘴巴，“那他……”
“他与白虎有仇，不想让那人好过，所以就来投奔我了。”齐盛不咸不淡地解释，说罢，他又垂眸看着薛白道，“你去看看他，看看他什么时候醒。”
“是，属下这就去。”薛白一瞬间便明白了齐盛的意思，连忙起身，一边退出去一边道。
“薛白。”齐盛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叫住了已经转过身准备推门离开的少年。
薛白回过头，微有些茫然。
齐盛看着他道，“辛苦你了。”
薛白愕然，一瞬之间又有些手足无措道，“殿下这说的哪里话，属下去了。”
说完他便推开门跑了出去。
齐盛看着离开的薛白，轻轻抿了抿唇，他们明明已经长大了很多，但是去还好像一点没变。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薛白心里明明怕极了，但是还是想法子先安慰他……
他真的，就像小时候说的一样，一直忠心于他，不管发生什么。
……
京都，宝月楼。
薛白快马加鞭到了宝月楼，白日宝月楼客人很少，都是些看歌舞的，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宝月楼的小厮，又扔了锭银子给宝月楼的小厮，这才顺着那日的记忆找到了牡丹的房间。
“咚咚——”
他只叩了两声门里面的人便立刻开了门，就像是等在门边一样。
牡丹打着哈欠看着他道，“太子府的薛大人？怎么来得这样早，也是一夜未睡么？”
薛白皱了皱眉，一边走进来一边看着榻上的沈叙，又看看守在沈叙旁边的沈山海，“这毒还未解么？”
牡丹关上门，跟在薛白身后进来，看着沈山海道，“他昨日熬了一晚，解毒的方子还未研制出来。”
“要我说，你就将那还魂丹给了郡公主吧，反正她也是拿去救人，你的念想就比人命还重要？”
沈山海头也未抬一下，只低头翻着医书。
薛白脸色白了白，沈叙到底还有的救么。沈山海合上书，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道，“薛公子来了。”
薛白点头，看着他有些焦急道，“沈先生身上这毒还有的解么？”
沈山海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沈叙紧皱的眉头，“我从未见过这种毒，就跟迷药似的能让人一直做噩梦，但又和迷药不同，它会让人一直做噩梦，直到死亡。”
薛白眉心一跳，这么毒？
沈山海低头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沈叙，面色有些苍白道，“这小子已经做了一宿噩梦了，一整夜都在说什么讲故事……”
他轻轻摇了摇头，红着眼自责道，“可我这做师傅帮不了他，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薛白咬了咬牙，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沈叙当真这样厉害？自己制的毒自己的师傅也解不出来？
牡丹站在旁边，叹了口气，倒了杯茶递给他道，“先别急，总会想到办法的。”
沈山海却没有接过那杯茶，他扔下医书，看着沈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脸色苍白道，“也不知道郡公主那个表弟到底如何了。”
“要不要我去问问？”牡丹看着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很多的沈山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皱着眉道，“我去打听打听吧？若是小公子已经没事了，我就去求求郡公主，她看着应该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算了。”沈山海打断她道，“我带着还魂丹去找她吧。”
牡丹蓦地瞪大眼睛。
沈山海转头看向她道，“你说的对，念想哪里能有人命重要呢，惠凝能在大海上救我，她那么善良，若是知道我用她给的药救了人也一定会开心的。”